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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传:寡人有疾 第五十八章、宋骁立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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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骁有四位夫人,十子二女。二女皆是国色,长女宋瑶贵为国母,幼女巧玉更是有沉鱼之颜,如今深得楚王熊冉宠幸。

至于十子,子子无能。长子嘉朔坠马而亡,留下长孙谦修;次子嘉栾目空一切被秦淮一剑刺死;三子嘉德一句戏言阳关失守,被宋骁砍下头颅换回上将韩泽。

立嫡一事一拖再拖,宋骁身子一日不如一日,不能再拖下去,于是将立嫡一事搬上议程。

宋骁召见三公,三公分别是司马施慧,司徒邹固以及新立的司空欧尧。

“寡人自知时日不多,立嫡一事不该再拖,诸位以为如何?”宋骁问。

施慧拱手说道:“王,臣有言不知当讲不当讲。”

宋骁摆手说道:“但说无妨。”

“大黎一向是父死子继;长子死,次子为嫡;再死,三子为嫡。臣以为当立公子嘉靖为嫡。”施慧以为大忌,不敢抬头。

“臣有言,”邹固拱手进言道,“吾王尚在,哪有什么父死子继;况且司马所言是羌戎夷狄异邦兄终弟及,并非父死子继。臣以为,既然长公子有后当立为嫡。”

施慧据理力争道:“有子何必立孙?”

“于情,公子谦修是嫡孙,情应为嫡,”邹固寸步不让,说道,“于理,谦修之才数倍于诸位公子,理应为嫡。”

宋骁习惯了两位圣人为道义据理力争,为庙堂琐事唇枪舌剑,于是安抚道:“两位都有理,司空以为如何?”

宋国司空一位空缺数年,欧尧恰好填补了空缺。这位数日前还在塞上莽原牧羊的老羊倌摇身一变成为大宋庙堂柱臣,一时难以适应角色的转变,跪伏说道:“臣有言,臣不知如何是好。”

宋骁暂且无暇顾及欧尧,只是出于礼节才问。毕竟欧尧只算得上是贤人,其余两位柱臣都是圣人。

“王心中早有答案,不是吗?”施慧见宋骁眉头紧锁,笑道。

宋骁许给两位圣人特权,无须行跪拜礼,尽管畅所欲言。毕竟天下圣人不足双手之数,两位都是他所倚仗之人。

施慧所言不无道理,宋国庙堂谁人不知宋骁十子子子无能,谁人不知宋骁两女国色天香,谁人不知宋骁独宠嫡孙谦修?

邹固是天下首圣,又是大宋司徒,虽说宋骁子孙后人都在洛邑学宫随邹固习六艺,但邹固认可的只有谦修,这是其一。

赫天子爱女芷兰有羞花之貌,天下诸侯诸侯,黎都士族谁不觊觎?宋骁拿出十城之地为重礼,替谦修谋一门亲事,这是其二。

宋骁笑问:“既然司马知晓,为何还要举嘉靖为嫡?”

施慧作揖说道:“嘉靖最长,更能持重,这是其一;嘉靖是黎都那位亲弟,这是其二;天下以为臣与司徒不和,那便做给他们看,这是其三。”

不愧是纵横家圣人,更不愧是宋骁倚重的庙堂柱臣,其一其二不过是说辞,其三才是真正术法。

欧尧知晓无论是邹固还是施慧都是宋骁敕封,天下钦点的圣人,自己不过是贤人,学识低了一筹。况且宋骁左手道义、右手兵戈打下宋国千里疆域,二人便是左膀右臂,自己不过是乔国罪臣,承蒙宋骁非但既往不咎,还拜为三公。

翌日,宋骁召见庙堂三公、卿大夫、百将功勋卓越者与八位公子于宫中议事。众人喜怒哀乐都写在脸上,立嫡一事,事关国运,于众人而言是宋国最大的一盘弈局,宋骁坐镇,八位公子博弈,其余众人押注。

宋骁立嫡这一盘弈局拖了太久,接连有三位公子出局,牵一发而动全身,直接牵连到数十庙堂卿大夫、士大夫,以及数万将士。

第一位出局的是嫡长子嘉朔,缪夫人所生,生性懦弱又好美色,常常流连花间不知归途。嘉朔与武邑丽人同乘,哪料一向温顺的骏马一时间失控,撒蹄狂奔。嘉朔六艺皆是下品,又被酒肉女色掏空了身体,哪里掌控得住这失控疯马。等卫队找到是,嘉朔已经坠马身亡,这位虽然无能但仗着是长子身份最有希望继承大宋基业,享受天下美女的嫡长子最先出局,再也无福消受这份恩泽。

第二位是宋骁次子嘉栾,常夫人所生,生性傲慢,目空一切。被宋骁立为嫡后更是变本加厉,恨不得昭告天下。五国结盟伐宋,乔公子淮化名秦淮身挂五国相印领焦孟两国联军打着尊天子而攘诸侯的名号兵临剑陵关,嘉栾自告奋勇请命去与秦淮谈判,忘记了自己的立场与宋骁的交代,颐指气使的模样惹怒了秦淮,命丧剑陵关。

第三位是宋骁三子嘉德,缪夫人所生,立嫡不久便被宋骁赶去阳关历练。胡塞王卫秀领二十万铁骑兵临阳关,想要马踏中原,却始终不能破城。嘉德习六艺,最擅长御,遗憾的是武邑和洛邑都太小,不能尽兴,一心想要去胡塞之地驭马,于是鼓动阳关守将卫尚、田恬出战。卫尚稳重,却架不住田恬是个莽夫,禁不住嘉德诱惑出城迎战,被卫秀使了绊子,田恬身死,导致阳关兵败。宋骁赶到阳关亲自结果了这个逆子,又取了嘉德头颅送去胡塞换回上将韩泽。以子易将一时间传位天下美谈,可惜嘉德草草出局,成就了韩泽。

第四位是宋骁四子嘉靖,常夫人所生。昨日施慧进言余下七子里嘉靖最长,最为持重,可以为嫡。宋骁自然知晓这些个娇生惯养的痴货肚子里装的是治国理政还是美酒佳人。余下七子个个骄奢,嘉靖尤甚。去岁还豪掷千金只为纳吴地歌姬,不到半月歌姬卧病在床,医官把脉说是喜脉,已经足月,于是嘉靖将这婉约歌姬乱棍打死,抛尸荒野任凭野兽啃食。

第五位是宋骁五子嘉庆,缪夫人所生。嘉庆算是十子里勉强可以入得眼的,虽说也骄奢成性,却也修习兵法,常以奴仆俘军为靶练习骑射,最为残暴。前司空长子便是与嘉庆有间隙,于是嘉庆弯弓搭箭松弦一气呵成一箭射中他心口。司空丧子,碍于宋骁威严敢怒不敢言,于是告老还乡。这司空之位空了三年,欧尧才能后来居上。

第六位是宋骁六子嘉骞,常夫人所生。嘉骞素来喜爱女装,常身着女装,口涂胭脂示人。今日他终于肯换一身男子袍服,不敢造次。曾经有冀州侠客来洛邑遇见女装嘉骞,一见钟情,两人竟然私定终身。两人同游洛邑,最后信马由缰到一处僻野小城。那侠客猴急,佳人在畔夜不能寐,于是事情败露。那侠客好歹也是纵横冀州的风流人物,觉得脸面无光连夜逃离宋国,在塞上莽原被嘉骞派出的人马追上,只问他是要回洛邑还是埋尸莽原。那侠客自然不愿回去,只身独斗数百宋军,最后埋尸莽原。

第七位是宋骁七子嘉梁,与嘉骞一母同胞。与兄长嘉骞截然相反,嘉梁有断袖之癖,钦慕吟诗颂歌的风流名士。虽说洛邑学宫自从子丑身死道消后不复当年盛况,天下九州圣、贤、才依旧有三分汇聚于此,风流名士更是时常流连。嘉梁主动在洛邑学宫随邹固潜学,借着潜学之名或威逼或利诱风流倜傥的青年名士。三年里洛邑学宫风评每日俱下,风流名士不敢再驻足,唯恐遭受无妄之灾。

第八位是宋骁八子嘉熹,其母并无名分,地位最低。从小饱受白眼,又未曾享受过一日母爱让嘉熹内心憎恨的种子长成参天大树,最不喜的便是听见旁人议论私生子身份。几位公子嘲弄他可以忍受,毕竟他地位最低,公子身份都有些牵强。这位公子喜怒无常,下人唯唯诺诺,慎言微行,唯恐祸从嘴出招惹这位公子。毕竟有不懂事的丫鬟因为与人说起乡里趣事,只以为提了一声庶出便被割舌。如今这个唤作哑奴的丫鬟每日依旧服侍嘉熹,不知不能言语是如何与嘉熹交流。

第九位是宋骁九子嘉协,其母也是个下人,母凭子贵得赐赵夫人。嘉协有恋(母)癖,一直到及冠才肯与赵夫人分房睡。宋骁有了新欢卫夫人后并不待见赵夫人,所以并不在意。宋骁不在意不代表嘉协不在意,一想到自己娘亲竟然与这个行将就木的破老头同床共枕过他就心怀嫉妒,私底下更是辱骂宋骁为宋贼。宋骁知晓自己这个儿子有这等怪癖,对他也不甚亲近,不过念在赵夫人面子上并未严惩。嘉协至今尚未娶亲,天底下的女子他一个也瞧不上,单单喜欢娘亲。赵夫人失宠,对这个独子又极为宠溺,更是时时去洛邑学宫探望。

第十位便是宋骁幼子嘉柳,卫夫人所生。宋骁几位夫人中卫夫人最得宠,当年也是美艳国色,如今虽说年级不轻,依旧风韵犹存。十子里唯有嘉柳品行端正些,只是年纪尚轻,贪图玩耍。嘉柳与几位哥哥关系疏远,唯独与缪夫人幼女巧玉亲近,近乎形影不离。如今巧玉与楚王熊冉和亲,嘉柳再无亲近之人,不再沉迷于女色玩物,先是随缪斯征伐北境三国,再在豫州各地游学。嘉柳的转变让宋骁有些于心不忍,嘉柳最小,德才又不及谦修,立嫡是无望了,倒是可以成为柱臣。

宋骁十子子子无能,幼子嘉柳勉强强过几位兄长,依旧不能算作有德有才。

十子已去其三,嘉朔、嘉栾、嘉德都草草退局,只余下七子。

好在长子嘉朔虽然无能,却留下嫡孙谦修。谦修是子丑赐名,以为君子谦谦以修身。谦修果然不负众望,从宋骁数十子孙中脱颖而出,甚得邹固赏识。

谦修便是第八个弈士,要与七位叔叔竞争。三公里邹固已经把谦修视为衣钵传人,自然是站在谦修一侧的;加之一言堂的宋骁宠幸,立嫡可以说是言之凿凿;更何况谦修迎娶女公子芷兰,又隐隐增加了几分筹码。美中不足的便是谦修根基浅薄,庙堂诸卿与大宋百将并无多少与之交好。

宋骁端坐正首,三公居其下,卿大夫次之,百将功勋卓越者唯有韩泽、龙蠡与不在排名的缪斯三人。

“寡人今日立嫡,诸位以为如何?”宋骁扫视一圈八位公子,问道。

“王,公子嘉靖最长,最为持重,可以为嫡。”有卿大夫进言。

嘉靖心头一喜,暗暗压下心中喜悦,朝那卿大夫拱手。

“臣以为公子谦修德才兼备,可以为嫡。”又有卿大夫进言。

庙堂吵吵闹闹,如乡野村夫争水拌嘴,如市场小贩插标吆喝。

宋骁不威自怒,说道:“寡人立嘉靖为嫡,众位可有异议?”

众人唯唯诺诺不敢有异议。

嘉靖喜不自胜,就要拜伏,又听见宋骁说道:“寡人立嘉庆为嫡,诸位可有异议?”

众人不明所以不敢有异议。

“楼凡,你说以为如何?”宋骁问。

楼凡是卿大夫,哭丧着脸作揖说道:“臣以为立嘉靖为嫡。”

“拖下去斩了,”宋骁含笑如老狐,继续说道,“寡人是要尔等争?寡人立嫡是家事,诸位何必紧张如斯?”

有卫兵架着楼凡出宫行刑,楼凡喊破喉咙宋骁也置若罔闻。

诸位卿大夫不敢再妄言,唯恐说错话落得与楼凡下次一般无二。宋骁老迈不假,一日不死他便是宋国唯一的王。

“诸位以为该立谁为嫡?”宋骁扫视一圈卿大夫,挑了廖准问,“廖准以为如何?”

廖准听见宋骁点名,战战兢兢,如临深渊,如履薄冰,连忙五体投地答道:“臣不敢揣测圣意。

“这等小问题都打不出来,要你何用?”宋骁冷哼一声,“拖下去斩了。”

殿外有楼凡林中哭喊,摄人心魄。廖准磕头如捣蒜,额头鲜血淋淋。

挣扎是徒劳的,卫兵再架着廖准下场,不多时再是一声哀嚎。

“堂堂大宋庙堂竟然无一人能替孤王解惑?”宋骁伸手指点三位卿大夫,冷馍如塞上寒风,说道,“都拖下去,斩了。”

不过片刻,宋骁连斩五人。

满朝卿大夫皆是五体伏地,唯恐宋骁将死亡之指头指向自己。

司空欧尧位列邹固下之手,不敢出声,宋骁果然比传闻更为毒辣,无论是亲二还是庙堂卿大夫,他想杀便杀。

“寡人要立谦修为嫡,”宋骁招呼谦修过来,起身让开王座,推着谦修坐下,厉声说道,“诸位可以安心辅佐否?”

众卿大夫如蒙大赦,想头如啄米。

“吾王英明。”

于是立嫡一事,便由宋骁一人定下来,果然是嫡孙谦修。

谦修被宋骁按在王座上,第一次居高临下睥睨庙堂文武。

祭祀过祖宗后,三公为谦修奉茶。这是子丑留下的规矩,三公是为天子诸侯煮茶近臣,三杯茶滋味百般,谦修一一饮下。

庙堂一众卿大夫战战兢兢,宋骁这一手杀鸡儆猴属实震慑住他们了。那五人皆是其余几位公子的近臣,宋骁这是警告七位公子,也是震慑庙堂柱臣。这大宋的天下,终究还是宋骁说了算。

只有邹固知晓宋骁是顶着多大压力立谦修为嫡。宋有百城之地,百城是虚数,即便不足百城也相去不远。然而百城之地十之八九是征伐而来,民心不归,时常有作乱。庙堂卿大夫半数是亡国贤才,宋骁惜才,厚待庙堂卿大夫。然而谁又能保证满朝文武都是忠心耿耿之人?

无论是楼凡还是廖准,亦或是其余三人都是亡国臣子,根基深厚,又与几位公子亲近。宋骁不敢保证他们是在几位公子身上押注还是企图东山再起,于是在与邹固商议后决定趁立嫡一事大做文章,以雷霆手段震慑庙堂卿大夫。

至于韩泽、龙蠡、缪斯三人,军功显赫,武力卓绝,又是士族之后,所以宋骁信得过。三人到场只是起震慑作用,相信以那些个卿大夫的能耐不难猜到。

立谦修为嫡并非一时起意,而是图谋已久。无论是拜邹固为师还是取天子之女都是在给谦修造势。

先前先立嘉栾再立嘉德只是权宜之计,宋国若是落在这七子手里早晚败落,谦修之才不下他宋骁,宋国王霸之业宋骁不能完成,但好歹替谦修铺好了一条大路,只等谦修驾车问九鼎,王天下了。

宋骁也有担忧,一是宋国如今与黎室三代结亲,想要问九鼎恐怕名不正言不顺;二是谦修有君子风范,怕他心软不愿王天下。

问九鼎可以徐徐图之,那是谦修的事了。至于君子风范,庙堂三公里邹固既是儒家圣人,又习纵横之术,早晚可以调教。况且还有吐一口气便是兵法,撒一把豆便能聚兵的兵家圣人施慧在,宋骁相信假以时日谦修不止可以左手仁义,右手兵戈,甚至可以青出于蓝手掌纵横之术,可以睥睨天下。

武邑医官说是风寒,宋骁针灸喝药样样不落下,这人间繁华他还没见识够。吴越医圣蒲邈说也是风寒,宋骁骨子里都是凉意,毕竟蒲邈一半庸医一半医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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