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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三章、守护之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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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要去峨眉?”江望舒望着江珏,认真地确认。

江珏点头,他对眼前这个男人有着极深的感情,但先前答应过他回来后就留在江城的约定恐怕要先食言了,不寻回娘亲他无法安心练剑习文。

“好,我随你去。”江望舒知晓峨眉有谪仙玄郎,甚至还有天下第一剑客伏白在,他不放心让江珏一个人上峨眉。

“江侯,你是枳国太傅,我不想耽搁你。”江珏拒绝道。

“无妨,现在没有战事,我有闲。”江望舒答道。他自然有闲,如今芥子雷厉风行把枳国都搅翻天了,他已经被排除在权力中心之外。况且他很好奇为何江珏的娘亲会去峨眉?

“玉伯伯说的,”没等江望舒发问,江珏替他解开了疑惑,“是一个单名白的人告诉他的。”

单名白,江望舒猜测到个大概,应该是伏白了,只是伏白又怎么会和江珏扯上关系?

珏,江望舒仔细琢磨孟先生给江珏起的名,玄郎给他透露过一个秘辛,其中最大的一条便牵扯到玉珏。

江望舒没有细问,反正一切到峨眉都会水落石出。

一行四人又浩浩荡荡从巴山草舍出发,一路向西。至于那两坛神龙酒被江珏埋在桃树下,这可是能救命的宝贝。

半个月后,马上便是除夕和新岁,天气越发寒冷,江珏还好,他最大的本事便是耐寒,三冬水冷能在潦水里来回凫水的人还会怕冷?

蒲音有些难受了,他裹得严严实实的还是喊冷,但还是咬牙坚持着。

这是江望舒第三次来峨眉,他的心境很难不起波澜。前两次一次算是败给玄郎,一次更是遇见伏白,仅仅一座山便有两位实力不输自己的人,遑论天下九州?

踏雪登山,江望舒每一步都很慢,慢就是稳,他的稳不只是脚步,还有心境。就算知晓了妻子之死与枳国王族脱不了干系,就算自己永远被排挤,他照样稳得住心神。

踏雪登山,江珏每一步也很慢,慢是乱,他的心心里有些忐忑。娘亲的消息便在峨眉,那位白到底是什么人?还有江侯为何带自己上山?

江望舒猜测白便是伏白,毕竟他在枳西见过伏白。所以知晓要来峨眉寻人他直接上山,消息在山上。

“江侯,峨眉到底有没有仙人?你上峨眉斩杀仙人到底是真是假?”亓官庄一连抛出两个问题。

“峨眉有仙人。”江望舒想起玄郎的大手笔,这样的人都不能称为仙人还有谁?单单是那一串身份便令人咂舌。

大黎王朝太傅,岐山剑阁之主,洛邑学宫宫主,老子高徒道家圣人,峨眉谪仙,任凭一个身份抛出来都能让各国君主十里相迎。

“我斩杀仙人是假。”江望舒又回答了第二个问题,玄郎放出自己斩杀仙人的消息恐怕只是为了造势。

如今伏白不出,夫错身死,天下明面上的武圣只有号称贪狼的胡赛王卫秀。不过天下谁不知江望舒平霸王夫错?能平夫错的不是武圣又是什么?再加上斩杀仙人的战绩更是让江望舒的声望达到了顶峰,比起卫秀半分不弱。

天下人都不知晓江望舒为何不肯封圣,这是他和玄郎的约定。无缘封圣又何妨?依旧人间惊鸿客。

草庐还是那草庐,两个童子在老松下扫雪,见到一行四人踏雪而来作揖说道:“师傅在屋里等着贵客。”

江望舒朝江珏点点头让他放心,江珏认出来这两个小童是枳西人,一母同胞,男童叫丹典,女童叫丹姝,只是不知两人为何在峨眉。

进屋,有茶香氤氲,六只小巧玲珑的茶碗一字排开。

江珏心里暗暗惊叹,己方四人,对方两人,恰好六只茶碗。

他认真打量对方两人,一个童颜鹤发的老者,一个一袭白衣的俊美中年。

“远来是客,还请上座。”那位老者说道。

如沐春风,江珏觉得屋里屋外就是两个世界。

“朗大人,望舒又来叨扰了。”江望舒拱手道。

“江珏,枳西人,对不对?”江望舒口里的朗大人望着江珏说道。

江珏点点头,心里却在计较自己得姓之事如何会传到这位老者耳里?

“还请三位移步,老朽和珏有些事要谈。”老者做出请的手势,江望舒不太放心,不过依旧照做了,毕竟玄郎若是要害江珏也不用这么拐弯抹角。江望舒不知道玄郎剑术到底有多强,不过伏白就在他身边站着,江望舒自认不敌。

“尽管梁州风俗不同,但男子还是称氏好,我赐你个氏要不要?”老者说道。

江珏摇摇头,恐怕这位便是谪仙了,果然手段通天。江珏握紧季衍青送的短刀,他不敢不戒备这个看似和蔼可亲但手段通天的谪仙。此行他只带了一刀一剑,刀是季衍青的刀,剑是杜若的剑,至于霸王长戟交由江望舒放在江城了,毕竟他不会枪法,使不来戟。

玄郎不顾江珏摇头反对,他继续说道:“以子为氏如何?子丑的子。”

江珏呼吸一窒,他得过两个氏,一个是孟先生赐的枳,枳江的枳;另一个便是在宋国得的子,子丑的子。

“老朽是玄郎,”玄郎望着一脸茫然的江珏,有些惊讶,“咦,江侯没给你说过?老朽是玄郎,又名朗轩,谪仙也是我。”

江望舒自然没和江珏说过这些,毕竟江珏还小,现在给他说这些为时尚早。

“你娘亲,是我的女儿,”玄郎说道,“所以你该喊我什么?”

江珏心境如有巨石投来,激起万丈波澜。他竭力压抑住内心的情绪,故作镇定问道:“我娘亲呢?”

少年只能故作镇定,他信了一半,又不敢全信。不过这些对他而言无关紧要,他在乎的只是娘亲。

“我娘呢?”江珏问道。

“不在峨眉。”玄郎没有隐瞒。

“我为什么信你?”江珏有些失落,玄郎是不是自己外公他不在乎,他在乎的是娘亲。

“他是白,你也可以叫他伏白。”玄郎指着站在他身旁的俊美中年人说道。

江珏隐隐约约猜到这人是白,但白就是伏白?伏白之妻会是玉牛的妹妹?他不信。

“你会信的,玉婵你总该信吧。”玄郎用高深莫测的语气说道。

江珏起身,他只想去静静,信息太多他喘不过气来,于是江珏拱手退出来。江望舒和亓官庄在老松下,只是不见蒲音。

“蒲音呢?”江珏问。

“随那两个小童去了。”亓官庄心里有一万个疑问,但他抑制住了好奇,他已经猜测到老者便是谪仙。

“江侯,那两个小童我认得,一个是丹典,一个是丹姝,都是枳西人。”江珏说道。

江望舒陷入了沉思,他上次只见到良妹和君仪,并不知晓这两个小童也是枳西人,如此说来,所谓的祭祀河神的童男童女都还活着?

一半庆幸一半不幸,庆幸的是没有用来祭河神,不幸的是这些小童的父母。

“亓官,随我去散散心。”江珏唤道。

亓官庄赶紧跟上自家公子,他可是立志要成为公子影子的男人。

江望舒不知道玄郎和江珏说了什么,伏白出来在门口,说道:“师尊请江侯进屋。”

江珏很不平静,他知道玄郎便是谪仙,还知道他还有另一个身份,前大黎王朝太傅朗轩。

两个身份,每一个都不轻,会是自己外公?他不敢信,但没有理由不信,毕竟玄郎没有骗自己的必要。可若是真的,玄郎岂会让自己蒙难?

江望舒进屋,玄郎等他坐下后说道:“江侯,又见面了。”

江望舒不知如何开口,也不知玄郎和江珏说了些什么。他只好吃茶掩饰自己的尴尬。

“珏是我外孙。”玄郎语出惊人,江望舒手里茶碗落在地上,碎成两半。

“江侯不信?”玄郎说道,“以前无暇顾及他是因为力不从心,剑阁你也晓得。”

江望舒想起蒲邈说过就算自己不用那个天大的代价换他出手他也会出手,原来不只是给自己情面,而是玄郎。

“江侯是不是觉得被算计了?”玄郎笑道,“我脱不开身,所以只好出此下策请江侯带珏去南蛮寻神龙酒。”

“郎大人如何肯定望舒会换这个条件?”江望舒问道。

“假如江侯换别的条件,我自然会让蒲邈去枳国一趟,”玄郎拱手笑道,“老朽给江侯赔个不是。”

江望舒自然不会受玄郎大礼,他问道:“为何白圣每年掳走枳国两个孩童?”

江望舒对这件事耿耿于怀,毕竟先前撞见伏白掳走孩童是在禾丰节后,他以为只是伏白借此引诱他来峨眉,没把这件事和祭祀河神联系起来,直到刚才听见江珏说那两个小童是枳西才觉得有蹊跷。

伏白没说话,玄郎替他答道:“确切地说是枳西,十四年前伏白第一次去枳西恰好撞见祭祀河神,于是顺手救下,总比喂了河神强。”

原来从十四年前便开始了,江望舒有些自嘲,原来伏白在自己眼皮底下掳走人自己还不知晓。不过为什么是十四年前?十四年前是黎赫王十三年,那一年有什么特殊吗?江望舒竭力回想。

萧国伐中山!也就是那一年潜龙伏白横空出世。

“黎赫王十三年伏白不是在中山吗?为何会来枳西?”江望舒问出了心中疑惑。

“那一战我岐山剑阁少阳一脉百余人尽出,旁人只以为是伏白一人,真正的伏白已经护送我女儿来枳西了。我女儿,便是子修之妻。”

子修之妻,便是珏的娘亲?所以珏确实该以子为氏。孟兰、邹固、夏侯仲卿,甚至是他江望舒都以为不过是个痴儿的珏当真是子丑后人。

谁敢说他是个痴儿,背后站着子丑和玄郎,出身不输天子诸侯子嗣。

“我女儿动了胎气,本欲逃到峨眉,途径枳西的时候早产。为了这事她一直不肯谅解我。”玄郎有些懊悔。

一切都这样解开了,所以珏会落在枳西,所以珏会无姓无氏,所以珏是个痴儿。

“我是个死人,又老朽不堪,珏的娘亲又怨恨我,所以不便出面,”玄郎说道,“不过每年伏白都会代我去枳西看一眼。至于珏被掳去洛邑一事儿,我也让伏白一路随行。”

所以宋使没走多久缪苦便死了,只是当时宋骁瞒着,现在想来确实是玄郎的手笔,是伏白所为。

江望舒尽管没去过洛邑,但痴儿祭酒一事天下皆知又天下哗然,他当时不只是枳西人,所以没在意。

“所以我还让伏白吩咐子匡为珏造势,看看天下的态度如何。”玄郎想起当时天下诸侯依旧卖子丑一个面子便觉得滑稽。如何不滑稽?个个觊觎着大黎天下又不敢表露心思甚至甘愿让一个痴儿当祭酒,只因为他疑似子丑后人。

岂止是疑似,他本就是子丑后人,甚至不光是子丑后人,他还是玄郎后人。

“朗大人,这些你都和珏说过了?”江望舒终于知晓为何江珏脸色那么凝重,要知道江珏的心性在他所知晓的人当中当属第一。有个词叫宠辱不惊,但那往往是耄耋老者经历过一生的起起伏伏才有的心境。

江望舒自认心境过人,同辈里面无独一无二,但输给了两个后辈,一个是凌寒,一个是江珏。他一向把凌寒当作衣钵传人便是因为那一分心境。

宠辱不惊,江珏心境如同耄耋老者。

喜欢饮酒的人分为两种,十之八九是豪爽之辈,余下的是苦酒入喉浇灭心头杂念。

江望舒喜欢饮酒,他是第二种人,所以在得知日覃杜若的死的真相后他在彩屏平原痛饮苦酒浇灭了心头的杂念,所以在江城再度受排挤后他在巴阳大醉酩酊然后才回巴山草舍,还是用酒浇灭心头杂念,他害怕自己一直坚守的东西轰然倒塌。

喜欢吃茶的也分为两种人,一种是穷苦人,一种是老人。

穷苦人吃茶正如孟兰所言“茶性苦,黎民亦苦”;老人吃茶是茶叶沉沉浮浮可以比作人生,入口满是苦涩而后苦尽甘来。

江珏穷苦?能起死回生的神龙酒能痛饮三大碗甚至还有三坛存货算是穷苦?江珏老吗?虚岁不过十五还只是个折枝练剑少年郎算老?

“这孩子脾气随他娘,倔,老朽只和他说了我是玄郎,也是他外公。”玄郎如实答道。

“那朗大人为何要告诉望舒这些?”江望舒有些疑惑。他如何不疑惑?不过数面之缘,朗轩能放心?

玄郎似乎有读心之术,他答道:“因为你是江侯,我放心。当然,还以为珏随你姓,他放心。”

江望舒觉得有些难堪,若是江珏只是一个枳西寻常人他自然有收为子嗣的打算,但江珏的身份摆在这里,他哪里还敢动心思。

不是不敢,是不想夺人所好。天下有江望舒不敢做的事儿?便是五位顶尖大将他照样逐一碾过去,便是数万楚军埋伏的凤凰城他照样单骑赴会,便是知晓伏白在峨眉他照样敢提剑杀来。

“本来老朽的打算是让伏白教他练剑,老夫教他君子、纵横、兵学、礼法、大丈夫,大道,”,玄郎顿了顿,继续说道,“珏对我有些排斥,这随了他娘,恐怕他也不愿意,那便请江侯多费心。”

玄郎不是仙人?不是仙人敢妄夸海口教君子、纵横、兵学、礼法、大丈夫、大道?放眼天下谁能做到?没有人。这般手段不是仙人是什么人?

“望舒才疏学浅,恐怕……”江望舒有意推辞。论剑,他不如伏白;论百家学说,他只懂儒家君子仁义之道的皮毛;论诗文,世人称赞潜龙伏白是才情九州第一的天下第一剑客。

江望舒处处被压了不知一头,他有自知之明。

玄郎如有读心之术一般,他说道:“江侯不必妄自菲薄,论剑,江侯有人间惊鸿客的盛誉,老朽从未见过谁能挥出剑芒,独独江侯一人;论枳国治民,江侯的手段惊人只是那些鼠辈眼界太低;论诗文,开创新诗流派风靡一州妇孺皆知,草莽诗人这个名头不比人间惊鸿客弱。”

“望舒尽力而为。”江望舒知晓再推脱也不合适了,只好接下。其实若不是来这一趟峨眉他本就有教导江珏的打算。

亓官庄引路,江珏在峨眉上散心。这个身份来得太突然他完全没做好准备,玄郎是道家圣人,是剑法不弱于江望舒的谪仙,更是前大黎王朝太傅。自己不过是枳西土生土长的痴儿,要不是去了一趟南蛮如今还是个长一岁忘一岁、过一日忘一日的痴儿。

江珏心很小,只装得下不多不少的人;江珏心又很大,因为害怕装不下不多不少的人。

孟先生要有两子呢,邹先生和孟先生在争天下道义,所以他没有重新取了六本经书,甚至他还记得邹先生教的纵横之术。他不喜欢邹先生,也不喜欢纵横之术,但想要帮到孟先生就得面对邹先生,纵横之术还是得学。

江侯要守护枳国,所以江珏答应随江望舒练剑,习治国、治民、治军,只因为自己也姓江。

“公子,你瞧,又有两个人过来了。”亓官庄指着山道喊道。

一男一女在宽不过一尺的山道一前一后奔跑过来。

两人江珏都认得,男童是君仪,是要成为一名剑客的君仪,是给自己煮白露茶的君仪,是用十五个版本给自己讲故事的君仪,是喊自己一声珏哥哥的君仪。

“珏哥哥。”君仪揉揉眼,确信自己没有看错,他飞跑过来,扑到江珏怀里。

“君仪,长高了。”江珏比了比,是长高了些,到自己鼻子了。

“珏哥哥,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君仪喜不自胜地问。

“我来看看君仪练剑有没有偷懒啊。”江珏揉了揉君仪的头说道。

“再次见面,我是江珏,”江珏望着君仪后面的女子说道,“可惜这时节没有野菊。”

女子是玉婵,玉牛之女玉婵。眉心剑目,这是给人的第一感觉,和季衍青很像,季衍青的眉毛像狭刀,玉婵的眉毛像剑。

玉婵小声“嗯”了一下,算是回答。

“珏哥哥,你记得了?”君仪终于发现了江珏的异样,他不光记得自己,还记得玉婵。

“我还记得君仪用一个真故事和十四个假故事糊弄我。”江珏眨巴着眼睛说道。

君仪憨羞地挠挠头,嘟囔道:“珏哥哥,不许笑我。”

见到了君仪,江珏心情挺好,也不用散心,于是四人结伴回草庐。

既然见到了玉婵,那么玄郎说的应该是真,他倒是有些唏嘘玉牛的妹妹竟然是伏白的妻子,不过玉婵都出落得水灵灵,她姑姑自然也不会差。

“珏哥哥,你还记得要当一个放浪形骸的侠客吗?”君仪缠着江珏问。

“我记得。”江珏扬了扬手里的杜若佩剑,现在自己勉强算个侠客了吧。

“珏哥哥,你还记得要去山那边的洛邑学宫和圣人论道吗?”君仪再问。

“我记得。”江珏指了指亓官庄背着的连嘉禾在内的七卷经书。

“珏哥哥,你还记得要娶一个天下最好看的美人吗?”君仪又问。

江珏觉得有些尴尬,毕竟有女子在场。

“玉婵姐姐是天下最好看的美人,珏哥哥喜不喜欢?”君仪瞧见江珏的窘态,故意大声嚷道。

玉婵羞得俏脸红扑扑。

“珏,喜欢便是喜欢,我做主。”已经到了草庐,玄郎的声音从屋里传来。

君仪感觉捂着嘴,奈何话已经出口收不回了,他只好躲在江珏后面。

“君仪也有怕的时候?”江珏努力地转移话题。

“玉婵,珏便是定娃娃亲的人。”玄郎走出来,笑呵呵地说。

江珏努力回想,并没有关于这段记忆的一丁点印象,他只好当个聋子哑巴,假装没听见,也缄口不言。

“当年我亲自定下的。”沉默如伏白终于开口,这一开口如同摘了两片云霞挂在玉婵脸上。

“江侯,我们何时下山?”江珏不知道如何面对玄郎,从蛛丝马迹中已经完全证实玄郎便是自己外公,他不知如何面对。不是敬,也不是畏,若是玄郎只是个寻常人他当然开心又多一个亲人,但玄郎的身份摆在那。江珏便像是山下的一颗野草,玄郎是山顶的一颗参天大树,两者云泥之别。

“江侯和伏白弈剑,末了你随他离去。”玄郎说道。

伏白!亓官庄上山后就觉得两人不一般,但他如何也没想到这俊美中年人是伏白。

才情九州第一的天下第一剑客伏白要和江望舒弈剑?

亓官庄有些晕眩,自家公子不是个痴儿不是个草匪吗?怎么随公子见识到的的都是些他一辈子连望一眼都是奢望的大人物。

先是遇见江侯,再是医圣蒲邈,再是南蛮夫人季衍青,再是荆楚霸王,再是楚国征南将军杜若、镇南将军侯川,再是荆楚霸王夫错,现在连天下第一剑客潜龙伏白都现身了。

亓官庄壮起胆子问道:“请问你是谪仙吗?”

玄郎点头。

亓官庄掐了掐自己,确信不是在做梦,谪仙,传说中的仙人。

江珏拖着亓官庄到便是腾地方出来,他也很期待江侯和伏白的弈剑,伏白如何只是传言,他相信江侯会赢的。

“玉婵,苦剑没带来?”伏白问道。

玉婵摇摇头,表示她忘了。苦剑,便是伏白斩杀武圣缪苦后的战利品。剑陵人铸剑,一生只铸一剑,缪苦的剑名苦剑,差一点跻身名(器)之列。

“珏,把你的剑借我用用。”伏白说道。

江珏抛出杜若佩剑,伏白接住,拔剑瞧了瞧说道:“剑不错。”

大雪纷飞,一个是潜龙伏白,一个是惊鸿江望舒,两人相隔十步。

“请。”

“请。”

追星出鞘,杜若佩剑亦出鞘。江望舒没用星河剑技(剑技和剑法相同,又不是玄幻哪来的功法),伏白也是用的寻常剑技。

一个翩若惊鸿,一个婉若游龙,便是寻常剑技在两人手里也颇为不俗。

江珏喜欢用剑,因为江侯也用剑,就像他喜欢江这个姓一样,所以他认真观摩不敢错过一个细节。

“江侯这些日子剑法更为精进,”二十招过后,平分秋色,伏白掸去肩头雪花说道,“我若是不全力以赴恐怕会丢了天下第一的名头。”

“虚名而已,白圣还在乎这些。”江望舒答道。

“我知晓江侯也不在乎虚名,可天下总有人在乎,他们不光在乎虚名,还在乎不应该在乎的东西,”伏白正色道,“所以剑阁的剑技,名为守护,守护该守护的荣耀,守护值得守护的国土,守护不得不守护的人。”

守护,江珏想起了自己挥出那名为阿大又名义无反顾的一剑,或许应该叫做守护。

伏白出剑,剑名杜若,剑技名守护;江望舒亦出剑,剑名追星,剑技名星河。

巴山草莽孤儿江望舒月下折枝练剑,这星河剑技承载着二十七年无数袍泽的希冀。

传说,每一个人死后都会化作星辰高悬夜空守护活着的人,所以江望舒的剑意,也是守护。

不谋而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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