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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六章、神龙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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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望舒与季衍青两人心照不宣出来,已经有侍女准备好饭菜。季衍青脸色红润显然酒力还没退,江望舒倒还好,昨夜只吃了一碗酒。

休整了一夜的武去疾和蒲音也在,武去疾昨夜睡得很踏实,这些日子都是在荒郊野外,又冷又硌,能在柔软的兽皮上舒舒服服睡个囫囵觉简直是人间美事。

蒲音却不这样想,每当他提出去见江侯时那个南蛮侍女便装作哑巴缄口不言,甚至连珏的身影也没看见。尽管蒲音自问自己也没什么值得南蛮人惦记的,但还是不敢放松警惕,一晚上睡得并不怎么好。

“江侯,”蒲音见到江侯出来心里的石头终于落下,但他左顾右看却没找到珏和亓官庄的身影,于是问道,“珏没和你一起?”

江望舒盯着季衍青没有说话,但明眼人都看得出来江望舒有些生气。季衍青委屈地眼泪吧嗒吧嗒掉下来,说道:“那两位贵客跑了,并没有大碍。”

季衍青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昨日本来是吩咐南蛮勇士去接江侯的几位同伴,结果那些个蠢货误会了她的意思,再加上言语不通,只把蒲音和武去疾二人绑缚回来,至于余下两人则跳水而逃,恐怕九死一生。

江望舒岂会被季衍青这番明显有水分的话所敷衍,这会儿恐怕两人没死也伤得不轻,于是轻描淡写说了一句:“备马。”

季衍青贝齿咬着红唇,若是事情败露恐怕江望舒不光不会帮她夺回南蛮,还会迁怒于她。只是事情都已经到了这个地步她也不想再隐瞒下去了,毕竟一个谎言要一千个谎言来圆。

季衍青叫来昨日参与截杀的数十南蛮勇士再加上江望舒一行三人前往那岔路,季衍青路上有了计划,一旦事情往坏的方向走那边用这几十个蠢材的性命来重新博得江望舒的信任,这个代价她还是舍得的。

“夫人,便是这里,昨日那两位贵客听不懂我们南蛮话,直接先发制人,我们只好……”南蛮统领孟墨不敢抬头看季衍青的脸色,他对季衍青是三种微妙情感夹杂在一起,有尊敬,有畏惧,还有爱慕。

“江侯,那两位贵客从这里跳下去了。”季衍青用梁州官话说道。还好,只要当场没死就不算是坏消息。

“夫人,若是能寻回来,鄙人自然守那一诺。”江望舒也不是蛮不讲理之人,猜测到应该是语言不通,加上亓官庄性子急躁恐怕先动的手。不过这还是算不幸中的万幸,珏的水性和耐寒能力他自然知晓,至于亓官庄这粗人命也大。

“谢江侯。”季衍青楚楚可怜地说道。

“你俩暂且在这里等我,”江望舒交代过二人后,又对季衍青说道,“若是寻不回来,鄙人也会守约。”

季衍青心头五味杂陈,她一向是个要强的女人,这一刻却被江望舒的柔情融化。

武去疾还想争取和江望舒一同去,被蒲音制止。武去疾自然也知晓自己就是个累赘,但留在白狼寨他又觉得不妥,毕竟没有江侯的庇护他可不敢保证自己的安全。

武去疾心大不假,但这是建立在强大的自信上,这份自信自然是江侯。

蒲音倒是没有反抗,与其拖累江侯不如安安心心在白狼寨等,反正江侯和这个女人之间似乎达成了什么约定,只要江侯不死自己也不会有危险。

江望舒七拐八折到了深潭,望见瀑布后有一个山洞,心中大喜,说不定他俩就藏在这里,于是开口唤珏的名字。

可惜,就在半个时辰前两人刚离开这个深潭,此刻已经遁入大山,唯恐被南蛮人找到。

没有人应声,江望舒没有火把不敢贸然进山洞,于是只好离去。他在竭力思索两人会往哪走,老实说江望舒并没有一点头绪,珏是一个不按常理出牌的人,亓官庄又深谙野外求生的经验恐怕不会让人轻易找到。

江望舒尽量设想若是自己会怎么做,逃生,对,逃生。若是两人大难不死肯定会选择逃生,远离南蛮人,只能是遁入深山。只是南蛮深山何其多,江望舒只能一座山头一座山头找。一连晃了三天,只找到两堆熄灭了许久的火堆和鹿子骨架,这个发现让江望舒松了口气,只要还活着就好。

此时,珏和亓官庄正在商议下一步该如何,两人在深山里窜了两天,这样下去也不是个事儿。

亓官庄坚持认为还要继续远离人烟,否则一旦再被南蛮人发现,两人几乎是没有反抗的余地。珏表示恐怕江侯也在寻找自己的下落,再这样像个没头苍蝇乱窜说不定会遇见凶猛野兽或是南蛮人。

最后亓官庄还是屈服了,公子都开口了那便由公子做主。亓官庄用木燧生火,珏在细心地杀鹿子,等吃过这一顿饱饭便去主路附近查探江侯的行踪。

一枚箭矢穿了过来,钉在老松树上。

“公子,有人。”亓官庄拎着棒子护在珏身前,冷眼寻找这支箭矢的主人。

“亓官,恐怕他们是想抓活的,”珏望着窸窣树林,说道,“等会我们不要抵抗。”

数十人从树林里钻出来,衣着和先前见过的南蛮人有些不同,两人没有挣扎,正如珏所说的不过是白费功夫。

“公子,你是不是有办法?”亓官庄小声问道。

“没有。”珏平静地说。

“别说话。”有人呵斥道。这人用的是南蛮土语,两人都听不懂,不过并不妨碍从语气和表情中领悟他的意思。

亓官庄幽怨地望着珏,他本以为公子早有打算,这才表现得无比淡定,可听到那短短的两个字他险些哭出来。

江望舒顺着沿途能找到的蛛丝马迹一直往前,果然寻到了一堆还有余温的灰烬,还有松树上醒目的箭矢。地上落叶明显有痕迹,没有见到血迹,江望舒舒了口气,继续往前追去。

一连三日痕迹都很小,在这里忽然变大,江望舒猜测到两人是遭遇了不测,但暂时性命无忧。

他不敢迟疑,毕竟南蛮形势连他都不知晓,不知道要面对什么敌人。

一连追逐到下午,江望舒终于听见人声,爬到高处看见又是一处寨子,规模比起白狼寨稍小。

他不敢肯定珏和亓官庄有没有被抓进这个寨子,但他习惯了凡事做好最坏的打算。

天快黑的时候有一队南蛮勇士从寨子里出来,江望舒注意到这批南蛮勇士的服饰与白狼寨不一样,他不敢肯定是南蛮七十二寨服饰各有不同还是这个寨子与白狼寨不合。

江望舒有些唏嘘,看来不用季衍青煞费苦心自己也卷入了南蛮纷争中。他很有耐性,一直潜伏到天黑,期间又有七八队南蛮勇士鱼贯而出,算上第一队,已经有一个部的建制,人数足足千人。

江望舒没心思纠结整整一个部的南蛮勇士天黑出山寨,他在思索如何才能顺利进入山寨,然后探查二人的消息。

一狠心,江望舒藏好追星,自己则从山坡滚落下去,不偏不倚落在寨门。

几个南蛮勇士迅速围过来,江望舒假装痛苦呻i吟,他注意着这几个南蛮勇士的一举一动。

好在这几个南蛮勇士并没有什么大动作,只是踹了几脚,然后架着江望舒进了寨子。

这几个南蛮勇士架着江望舒穿过寨子中间的平地,最后抵达一处石头砌成的房子,江望舒认出来这是南蛮的牢房,照样没有动作。

“又一个?先关好,等明早再说。”守门的南蛮勇士极其不情愿地打开牢门,然后推搡着江望舒进去。

江望舒适应了一下牢房的昏暗,再打量这一间极具南蛮特色的牢房。牢房很大,有十来个人,都抬头望着新来的江望舒。

珏和亓官庄在江望舒刚进来时便看见了,亓官庄想要大喊被珏拦住,两人眼巴巴地盯着江望舒。

江望舒扫视一圈后也发现了两人,他悬着的心彻底放下来了,蹑手蹑脚靠过来。

“江侯,你也被抓了?”亓官庄先是惊喜,然后是失落,连江侯都被抓了还指望谁来救自己呢?

“傻。”珏用悲悯的眼神望着亓官庄。亓官庄这才反应过来,哆哆嗦嗦说不出话,但脸色尽是喜意。

“先别急,等江侯。”江望舒言简意赅,说完后靠着石墙假寐。

珏倒是平静,亓官庄做不到,本以为陷入死境,自己前脚才被关进牢房江望舒后脚便来了。

“这些是什么?”江望舒小声问。

亓官庄压抑住心头狂喜之意,低声答道:“听口音是楚人。”

“楚人?”江望舒用余光瞥了一眼,嘀咕道,“看来我猜测得没错。”

尽管季衍青没说,江望舒也勉强猜测到南蛮之乱可不仅仅是南蛮大王黎戈之死,也许楚人的介入才是源头。他曾经与南蛮人交过手,南蛮的兵器多是青铜锻造,这才短短几年竟然掺了半数铁器。

十来个楚人聚在一团,虎视眈眈地望着江望舒三人。江望舒稍有动作那十来个楚人便如临大敌。

“你们认得我?”江望舒走过去问道,用的是大黎雅言。

一众楚人缄口不言,江望舒可不会认为他们听不懂大黎雅言。虽然没问出什么,但江望舒已经得到了想得到的信息,他已经确定了南蛮之乱有楚人参与,只是不知楚将是夫错还是杜若,或者另有其人。

黑夜降临,本就昏暗的牢房伸手不见五指,那一众楚人终于鼓起勇气一拥而上。江望舒冷哼一声,以一当十,不过一盏茶功夫将这伙楚人悉数制服,并没有痛下杀手。这伙楚人脾气也硬,便是被打断骨头也没有哼一声。亓官庄不解气,过去把这群楚人悉数打晕。杀人放火的勾当他干得多了,分寸拿捏得极好。

“多谢江侯。”珏有些感动,若是江望舒没赶来恐怕他们二人活不过今晚。

牢房里动静不小但守门的两个南蛮勇士却充耳不闻。江望舒本来打算借此机会带着二人逃出这个寨子,眼下这个打算落空,还得另谋他法。

“寨主回来了。”(南蛮土语)

寨子里灯火通明,人声鼎沸。江望舒带着二人来到牢门附近,或许这是一个机会。

“黄将军,多有得罪,还请见谅。”(荆楚官话)

江望舒趴在石墙上,奈何听不太懂荆楚官话。不过既然荆楚人都出现在这里了恐怕局势更加严峻。

“黎刀寨主的选择很明智,那么,把那些不成器的斥候还我吧。”(荆楚官话)

“开门。”(南蛮土语)

牢门打开,江望舒没动,这个寨子南蛮勇士不少于一个部,若是一人江望舒自然有把握闯出去,奈何珏和亓官庄两人也在,他不敢轻举妄动。

白牛寨寨主黎刀和他口中的黄将军两人有说有笑进入牢房,江望舒忽然暴起,一拳打在白牛寨寨主黎刀脸上。

那位将军拔出佩刀朝江望舒劈来,刀法凌厉,江望舒赤手空拳不敢硬接,只能暂避锋芒。

黄将军手中佩刀模样独特,没有苗刃的厚重,也不像荆刀一般狭长,甚至与南蛮刀相比也大不相同,整体更像是弯刀,又比弯刀厚实。

“你不是楚人?”这位黄将军用大黎雅言问,“你是谁?”

白牛寨寨主黎刀拦住提刀围过来的南蛮勇士,他指着江望舒用蹩脚的荆楚官话说道:“这是黑牛寨的人。”

“黑牛寨的人穿这身衣服?”黄将军半信半疑问道。(荆楚官话)

“黑牛寨靠近梁州,都穿这身衣服,不信你看。”黎刀指着江望舒身后的亓官庄和珏说道(荆楚官话)

江望舒听不懂荆楚官话,一言不发,形势比他想象中严峻得多,他不敢保证能带着珏和亓官庄闯出两道封锁。

牢房外上千南蛮勇士和数百黄将军部下将牢房围得里三层外三层。白牛寨寨主黎刀提着一把大刀恶狠狠说道:“这黑牛寨的人想和我抢女人,被我抓住了,还请将军给我个机会。”(荆楚官话)

“那便交给黎刀寨主了,”黄将军先点头,再命人将墙角那一堆不成器的斥候抬走,嘟囔道,“丢人现眼。”(荆楚官话)

黄将军与数百部下策马而去,但江望舒依旧不敢大意,门外便是上千南蛮勇士。

让江望舒意外的是黎刀并未急着动手,只是让人围着牢房。

“寨主,黄将军走远了。”有南蛮勇士报道。(南蛮土语)

黎刀闻声扑通一声跪下,江望舒被这一出给弄得有些糊涂。

珏和亓官庄两人缩在江望舒背后,本来打算殊死一搏,被黎刀这一跪给惊得瞠目结舌。

白牛寨,大堂。

黎刀摆酒设宴,宴请江望舒三人。

亓官庄一手拿着肘子,一手拿着酒碗,吃得满嘴流油。

“亓官,你上辈子是饿死鬼?”珏小口吃着菜,嫌弃说道。

黎刀端着一碗酒一口干下,用蹩脚的梁州官话说道:“我先给诸位赔个不是。”

原来多年前枳国与南蛮有过一场争端,那时候黎刀还不是白牛寨寨主,只是一个寻常统领,兵败被俘后江望舒并没有难为他,而是力排众议放回南蛮。

救命之恩,黎刀不敢不报,况且他还有别的打算。

“寨主与侯川是何关系?”江望舒问道。答应了季衍青,江望舒自然把这件事放在心上。江望舒注意着黎刀的神情,他不敢完全相信黎刀,甚至桌上酒菜都是黎刀动过竹梜他才敢吃。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江望舒已经在季衍青手上吃过亏,不敢大意。

黎刀是个粗人,他满不在乎地说道:“这事要从两年前说起。”

时间回到两年前,南蛮七十二寨大王黎戈身死,南蛮夫人季衍青一口咬定是楚人所为。于是季衍青打着为黎戈复仇的口号召集南蛮七十二寨合计二十万勇士追杀楚军。

楚将杜若连夜逃出白狼寨,奈何手里只有数千楚军,寡不敌众,最后更是只余下数十人,退到千屏山。

事情出现变故,楚国有五万援兵正好抵达千屏山,保住了杜若性命。

虽说有五万援军,但南蛮勇士有人数优势,又占据地利,楚军依旧节节败退。

战事再出现变化,楚将侯川领五万大军再入南蛮,两军合到一处,转守为攻。

后来楚军散布谣言,说是南蛮夫人季衍青亲手杀了黎戈。季衍青没有辩解,有人不信,也有人信,或者是觊觎南蛮大王的位置,南蛮七十二寨大乱。

两年以来,南蛮多方势力错综复杂。半数南蛮人继续追随南蛮夫人季衍青;二十余个寨子联合,却谁也不服谁以后至今还没有立新王;侯川趁机自立为王,有少数几个寨子投靠在侯川手下。

“侯川就是来游说我白牛寨的,我自然不愿意,毕竟这是南蛮人的家事,我要是转投侯川岂不是要被南蛮人戳脊梁骨。”黎刀用一句话结尾。

江望舒听完终于对南蛮纷争有了具体的了解,比他想象中还要棘手。不过他有个疑问,无论是季衍青还是黎刀在讲述南蛮纷争时,提到荆楚霸王夫错都是一笔带过,江望舒不得不生疑。于是他委婉地问道:“那杜若呢?”

黎刀唏嘘道,“杜若原来是个女将,是侯川的女人,我就说侯川放着好好的楚国大将军不当来南蛮当个山大王。”

江望舒猜测到无论是季衍青还是杜若都有意隐瞒其中的关键人物夫错,甚至夫错可以已经死了。至于杜若究竟是夫错的女人还是侯川的女人还有待商榷,江望舒不敢保证季衍青如实相告。

“其实我一直怀疑黎戈的死另有隐情,第一批楚人武力最高的是女将杜若,如何能潜入白狼寨,又如何能杀死黎戈?”黎刀还不算是蠢人,猜到一些端倪。

黎刀的一番话让江望舒证实了季衍青所说大半是真话,这样说起来,南蛮的纷争其实是两个女人的战争?

乌江之战后杜若便带着重伤垂死的夫错一路逃到南蛮,按照季衍青所说她甚至屈身为夫错求药,可以看到即便季衍青所说有假杜若并非夫错女人,两人关系也应该不俗。

然而按照黎刀的说法杜若是侯川的女人,侯川位列楚国四征四镇,能让他委身在南蛮唯一的解释便是他爱慕杜若已久,杜若利用侯川在复仇。

按照季衍青的说法,杜若复仇对象自然是黎戈。既然季衍青和黎刀都说黎戈已死,那么杜若复仇的原因只可能是夫错之死。

夫错死了,并且夫错身份极为隐秘,否则黎刀不应该不会提到,这是江望舒得到的第一个结论。

南蛮之争是两个女人的战争,这是江望舒得到的第二个结论。

若是季衍青和黎戈都没说谎,那么杜若这个女人可怕程度不下季衍青。能位列楚国四征四镇,武力自然不俗;能让荆楚霸王夫错、南蛮七十二寨大王黎戈和楚国镇南将军侯川都惦记,她的魅力自然不输季衍青;能让侯川舍弃大好前程在南蛮当个山大王,恐怕这个女人最厉害的还是心计。

“江侯,我这儿有个宝贝,你稍等。”黎刀神神秘秘说道。

江望舒望着黎刀揭开一块地板,然后钻进地窖抱着一个小陶坛子上来,他如何不认得,这是季衍青迷倒他的酒,不过这个过程让江望舒觉得好熟悉。

“江侯,这是神龙酒,男人喝了好,女人喝了也好,包治百病,堪称神药。”黎刀用一个你懂的语气说道。

听到神龙酒这个词,亓官庄艰难地咽下嘴里肥肉,死死盯着黎刀,或者说是他手里的神龙酒,像是饿死之人望见肉糜,又像是五旬鳏夫看见女人。

没心没肺被江望舒误说是心性极佳的珏也放下竹梜,流露出渴望的神情。

江望舒自然不会忘记季衍青便是用这个酒迷晕他的,甚至黎戈也是用神龙酒胁迫杜若就范最后落得个身死的下场。

黎刀被三人炙热的目光盯着,挺不自在,他感觉把手上的烫手山芋推到桌案中间,下了很大决心才说道:“一人只准一碗,可稀罕了。”

亓官庄一把将神龙酒抱在怀里,给珏斟了满满一杯,欢喜说道:“公子,快喝。”

江望舒也点头,这酒自然没有问题,问题出在季衍青不知何时下了药。

珏不争气地抹了一把泪,一口饮下神龙酒。

亓官庄再倒满一杯,说道:“公子,还有。”

珏再喝了一碗。

“把我那碗也喝了吧,”江望舒鼓励道,“我喝过了。”

珏饮了第三碗神龙酒,倒在桌案上。

江望舒吃过亏,不敢大意,查探了一下并无大碍,说道:“只是喝醉了。”

黎刀望着烂醉如泥的珏好生心疼,这一坛神龙酒也就四五碗的量,他自己都舍不得喝,就算馋了也只舍得抿一小口,还没听说有人当水喝的。碍于江望舒的面子他只能打碎牙齿和血吞,还陪着笑给江望舒和亓官庄一人倒半碗,再望着已经见底的神龙酒一咬牙一狠心全倒自己碗里,还不足半碗。

“来人,扶这位贵客去休息。”黎刀喊道。(南蛮土语)

有两个侍女进来,一左一右扶着珏,江望舒制止道:“不用麻烦,拿个褥子盖着就好。”

“去拿一床虎皮被来。”(南蛮土语)

“这神龙酒当真包治百病?”江望舒问道,“我这小友得了健忘的病,也能治?”

“就是死人也能救活。”黎刀声音有些低落。

“这神龙酒有什么奇妙之处?”亓官庄如牛嚼牡丹一口饮下,看着黎刀肉痛的样子,于是问道。

黎刀似乎不愿提,但还是说道:“其实一般不向外人提的。江侯认为为何季衍青能让半数南蛮人都信服?”

江望舒试探着问道:“因为这神龙酒?”

黎刀点头,说道:“神龙酒的酿造手法和药材只有南蛮大王知晓,从来不外传,所以南蛮大王能够统御七十二寨。黎戈死后季衍青声称掌握神龙酒的药材和酿造手法,所以这才让半数南蛮人顺服。”

“不就是熟地黄、菟丝子、刺五加、淫羊藿、补骨脂这五种药材加上那什么神龙吗?”亓官庄瞧着黎刀小气的样子有些不屑,不过这神龙酒的滋味确实胜过他喝过的所有酒,于是他厚着脸皮说道,“寨主,再赏一碗如何?”

“我的存货只有这一坛,”黎刀见亓官庄不信,只好说道,“我没有顺服季衍青,所以没有分到神龙酒。”

江望舒有些戒备,先前黎刀说了南蛮有三方势力,既然他不属于季衍青,自然是其余两方。无论是哪一方都是敌人,江望舒不得不戒备。

“我哪一方都不是,”黎刀并没有注意到江望舒和亓官庄的戒备,一口饮干神龙酒,把碗朝地上一丢,气冲冲说道,“我怀疑黎戈的死另有蹊跷,季衍青这个女人没那么简单。”

不怪江望舒多疑,毕竟南蛮的水太深,他不敢大意。他已经领悟过季衍青这个女人的厉害,自然知晓这个女人不简单。若是简单岂能弄死南蛮大王和武圣夫错?若是简单又岂能让南蛮七十二寨中的半数臣服?若是简单又如何能与杜若平分秋色?

“实不相瞒,鄙人已经见过了南蛮夫人”江望舒如实相告,毕竟黎刀一直坦诚相待,更是奉上珍贵无比的神龙酒。

“那个女人怎么说?”黎刀急切问道。

“鄙人答应了她帮她平定南蛮之乱。”江望舒坦诚说道,已经欠下一个人情,他不想再欠一个,毕竟黎刀和季衍青之间似乎不太融洽。

黎刀狐疑地指着大醉酩酊的珏,问道:“为了这神龙酒?”

“也不全是,”江望舒拱手说道,“如今欠了寨主一个人情,若是日后战场相见,鄙人绝不插手。”

“那我也归顺夫人吧,”黎刀撇撇嘴说道,“江侯都插手了,夫人已经胜券在握。”

“寨主,你就这么没骨气?”黎刀前后态度的转变让亓官庄有些无法适应,他摸清了黎刀也是个豪爽之人,所以大大咧咧问。

黎刀又窸窣钻进地窖摸出一坛小陶坛子神农酒,揭开封泥给江望舒和亓官庄满上,说道:“我这叫识时务。”

江望舒表示不胜酒力推辞,亓官庄倒是喜欢这神龙酒,主动替江侯代劳。他不满地朝黎刀嚷道:“你不是说没有了?”

“这次真没有了,”黎刀嘿嘿笑道,“这不是以后又有来源了吗?”

亓官庄不信,钻进地窖一阵摸索,灰头土脸上来,嘀咕道:“还真没了。”

“寨主,夜深了,鄙人先去歇息。”酒足饭饱,江望舒架着珏进屋,留下黎刀和亓官庄两人。

“我说亓兄,娶媳妇没?我给你说,我们南蛮的姑娘,又热情又懂事。”黎刀放下寨主的架子,和亓官庄勾肩搭背说道。

“我以亓官为氏,不是亓,”亓官庄很郁闷,但凡新结交一个朋友就要费力解释一遍。

不得不说两人的交流分外有趣,亓官庄本来是豫州宋国人,梁州官话有些蹩脚,又恰好遇上比他还蹩脚的黎刀,两人交流一半靠嘴上语言一半靠肢体语言。

“小彩,小屏。”黎刀拍手喊道。(南蛮土语)

两个衣着清凉的侍女款款而来,亓官庄看看自己穿着的厚衣裳有些脸红。

“喜欢哪一个?”黎刀挤眉弄眼说道。

亓官庄吞咽着口水,小彩俏丽,小屏柔美,美得各有风采。

“都喜欢也无妨,男人好色,女人慕强。”黎刀把两个侍女推到亓官庄怀里,意味深长地笑道。

“这位贵客刚喝了两大碗神龙酒,”黎刀嘱咐道,“好生伺候。”

说完,黎刀推门出去,他并没有回房,而是在寨子里走了一圈。有时候,脑子比拳脚厉害,只是可惜了两坛神龙酒。

两个侍女两眼放光,亓官庄觉得自己像是被两头狼盯上。

“亓官,该睡了。”江望舒的声音从屋里传来。

亓官庄酒醒了一半,推开怀里两个侍女。两个侍女哀怨地望着亓官庄,也不愿离去。亓官庄虽然有贼胆,但江侯已经告诫,他不敢起贼心。

“还请两位姑娘出去。”亓官庄酒力已经上来,口干舌燥小腹发热,他害怕自己把持不住,只能忍痛下逐客令。

小彩、小屏两个侍女目不转睛盯着他,看得亓官庄有些脸红。

“莫非你们不懂梁州官话?”亓官庄试探着喊道,“两个傻姑娘。”

“你才傻。”小彩气鼓鼓说道,用的是梁州官话,甚至比亓官庄说得还标准。

“我们要休息了,还请两位姑娘移步他处。”江望舒只穿着单薄衣裳出来,朝两位侍女拱手说道。

小彩、小屏见到江望舒亲自下逐客令,只好推门离去。

“喝点浓茶醒酒,别睡太沉,小心。”江望舒嘱咐道。

“莫非有危险?”亓官庄抓着一户浓茶咕咚灌下肚,然后问道。

江望舒已经穿好衣裳,他皱眉说道:“这黎刀隐藏得极深,方才我听见有不少人声,这大半夜的实在蹊跷;并且设宴的时候有快马出了寨子,不无通风报信的可能;还有就是那两个侍女的眼神有些躲闪。”

“既然黎刀想动手为什么要多此一举?”亓官庄不解地问道。他喝了不少神龙酒,拼命往肚子里灌凉茶醒酒。

“这我也不知晓,甚至不知道他为何劝走了那个楚将。”这也是江望舒的疑惑,他只能猜测是黎刀不愿和那楚将分功劳。

等了半个时辰,江望舒都以为是自己误解了黎刀,却听见亓官庄喊道:

“江侯,房子着了。”

果然,黎刀并没有安好心,亓官庄惊出一身冷汗,幸好有江侯在,否则只怕是九死一生。

“伤怎么样?能不能背人?”江望舒问道。

“小伤,不碍事。”亓官庄撕碎衣裳背着烂醉如泥的珏,又翻到书简别在腰间。

“跟着我。”江望舒试了一下门被抵住了,只能强行破门。

“江侯,老天有眼让你落在我手里。”黎刀得意地喊道。

江望舒操着桌案强行破门,这栋房子出口只有一个,若是出不去只能被活活烧死。

“江侯,你还记得死在你手中的黎斧吗?”黎刀喊道,“那是我父亲。”

“鄙人向来记不住死人。”江望舒破门而出,手里只有一根桌子腿。亓官庄背着珏跟在身后。江望舒叹了口气,自己猜错了黎刀的心思。

“原以为一辈子都没希望杀你,谁知道你竟然送到我手上。”黎刀说道。他对江望舒能破门而出毫不意外,毕竟是人间惊鸿客,他所倚仗的是两千南蛮勇士。

“杀。”黎刀面露狰狞之色。(南蛮土语)

第一批南蛮勇士数十人抽刀拔剑而来,江望舒叮嘱亓官庄:“保护好他。”

月圆,江望舒以桌子腿代剑,如同少年江望舒月下折枝练剑一般递出练了三年的直刺。第一个南蛮勇士首当其冲,桌子腿没入他的胸膛。

江望舒趁机抢了他手里铁剑,星河剑法再现,只是少了追星没有剑芒。但这并不妨碍江望舒杀人,三步挥一剑,一剑杀一人。

两个南蛮勇士冲向亓官庄,想要拿下他要挟江望舒,江望舒冷哼一声,如惊鸿翩飞,剑起剑落。

“久闻江侯能以一敌万,不知是否言过其实?”黎刀笑道。他左手揽着小彩,右手抱着小屏,江望舒能杀这数十人在他意料之中,他还有两千人,他不信江望舒可以杀完。

又是数十南蛮勇士,江望舒手里铁剑已经砍卷,换了一把铁剑,或刺或撩,或砍或削,一路杀过来。

“亓官,渴。”亓官庄正在竭力与一名南蛮勇士搏杀,背上的珏迷迷糊糊喊道。他好不容易解决了这个南蛮勇士,却牵动了肩膀上的伤,疼得险些叫出来。

“公子。”亓官庄实在无力回答再多,又有两名南蛮勇士围过来,此时江望舒深陷敌阵无法支援,亓官庄只能咬咬牙迎上。

越往外走,身边的敌人越多,江望舒被数十南蛮勇士纠缠无法脱身,只能眼睁睁看着那两个南蛮勇士挥刀接近亓官庄。

“公子,亓官只能陪你走到这了。”亓官庄悲怆哭喊道。两个南蛮勇士,他只能抵挡一人,但后背上的珏必定暴露在另一人刀下。权衡之下他索性冲向眼前一人。以寡敌众,力集于一处,这是他这些年摸爬滚打总结出来的经验。

“亓官,水。”珏只觉得心如莽原一片,苍茫凄凉,有一团熊熊烈火在燃烧。

他蓦然睁眼,抽刀,出,收刀。

亓官庄正和眼前南蛮勇士交手,听见鲜血迸裂的声音,粗糙的心一下沉到谷底,他喘着粗气,借着酒力一刀砍翻眼前的南蛮勇士,然后解开布条。

“亓官,我没事,”珏平静说道,“又杀人了。”

亓官庄泪流满面,哽咽着说不出话来。

“亓官,我给你表演个剑术。”珏捡起地上长剑,望着逼过来四五个南蛮勇士,依旧很平静地说道。

亓官庄哪会不知晓珏的底细,他就会这一招刀法,只会用来唬人。不过公子既然没事便是天大的好消息。亓官庄握紧手里刀,能和人间惊鸿客江望舒并肩作战此生无憾,能和公子携手杀敌不枉此生。

江望舒生怕两人出事,每一剑都不留余力,少了许多美观,但胜在实用,剑起剑落便多一具尸体。数十人悉数倒在脚下,江望舒从尸体上跨过来,三人汇聚在一起。他瞥了珏一眼,柔声问道:“没事吧。”

“晚辈谢过江侯。”珏说道,“亓官,看好了,这一式叫踏风。”

话音落下,他提剑而去,第一剑迅捷如疾风,斩杀一人。

“第二式为踏日。”

珏再出剑,灼烈如曜日,再斩杀一人。

“第三式名踏月。”

第三剑出,柔和如皎月,第三人伏地。

“第四式曰踏雪。”

铁剑如雪凝成,凄凉如皑雪,绽开一抹血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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