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去的路上，换清焰开车，莫君昊坐在副驾。
清焰正犹豫着要不要把心里的问题问出口，莫君昊便说道：“你想问什么就问吧。”
那她就不客气了。
清焰一边看着路况，一边问道：“刚才那地方也是莫氏的吧？是顾桥管理的娱乐版块产业？”
“对。”莫君昊的回答很简短。
清焰又问：“那……七星，现在受雇于你。”
“嗯。”
“难道你除掉闫寒，收归了她手下所有人？”
“只是部分，”莫君昊说，“不是所有人都能用，也不是所有人都能为我所用。”
虽然拗口，但的确是这么个道理。
清焰想了想，继续问：“既然会所是莫氏产业，七星又是你的人，这不是大水冲了龙王庙？”
莫君昊看着前方，淡淡地道：“庙里有不该出现的东西，该冲冲。”
清焰想起七星收走的白面，心下了然。
“那，七星一群人，还是不见光的？”
“嗯。”莫君昊道，“有些事，需要暗处的人来做。”
清焰不置可否，沉默地开车。
莫君昊忽然倾身靠近，看着她的侧脸，气息轻轻扑在她的耳边，“你和他很熟吗？”
“啊？谁？”清焰不自在地往旁边躲了一下，脑子有点短路。
“七星。”莫君昊闷闷地答道。
“哦……不熟，认识。”清焰说。
“那你这么关心他？”
清焰撇撇嘴，“只是觉得，他好容易离开了之前的地方，不该再做见不得光的事情。”
莫君昊默了默，“我会给他安排一个适当的工作。”
清焰略略惊讶了一下，瞥了他一眼，“那我就替他谢你了。”
莫君昊似乎很满意，坐了回去，突然又笑道：“我饿了，不如我们去吃馄饨吧？”
清焰也饿了，但本能地拒绝，“我要回家带小鱼儿睡觉。”
莫君昊说：“他玩累了，罗超给他讲了故事，现在应该已经睡着了。”
“你怎么知道？”
“我才问过。”
“哦……”清焰抿了抿唇。
“那我们去吃馄饨吧。”莫君昊说，“这个路口要左转，走左转道，快！”
清焰被他催促着，鬼使神差地一打方向盘，转到了左转道上。
“……”等绿灯的时候，清焰瞪了一眼身旁的人，他却淡淡笑着，心情很好的样子。
一路上，除了告诉她怎么走，俩人没再多说别的话。她没有解释她为何认识七星，他也没有再问。甚至，他们都没有提起，她究竟是谁。
清焰瞥一眼莫君昊的侧脸，心想，他是知道，还是不知道呢？
如果他不知道，他怎么不问呢？
如果他知道，他为何又不问呢？
可是，不论他知不知道，又有什么关系呢？
想不通，清焰摇摇头，甩开脑子里乱七八糟的想法。
莫君昊在一旁看着她的神情，笑道：“好好开车，我的命可都交到你手上了。”
清焰不屑地瞥他一眼，“你就放一百个心吧，就是你想死，我还不愿意死呢，我的命可比你的值钱多了！”
“我不想死，只要你不死……”莫君昊一本正经地说道。
“……”清焰瞪了他一眼，“呸呸呸，我怎么听着你是在咒我呢？！”
莫君昊把双手枕在脑后，微微笑着，不说话。
又开了好一会，把车停在路边，跟着莫君昊东拐西拐，最后到了一间小店。店面又矮又小，摆着几张瘦瘦的桌子和凳子，却干净整洁，蒸腾的雾气氤氲在橘黄色的灯光中，看起来特别温暖。
此时店里坐了三桌九个人，有学生模样的，也有白领模样的。
莫君昊走进店里，高大的身子微微佝偻着，仍然挡住了一些光亮。
店里的几个女生见了他，顿时双眼放光，几个学生你推我搡的，害羞地笑起来。接着清焰从莫君昊身后走了进来，顿时让几个女生安静了。
清焰找了一张桌子坐下，莫君昊坐在她对面，问她：“你想吃什么的？鸡汤，麻辣，酸辣还是什么？”
“鸡汤。”清焰说。
莫君昊于是站起来，去吧台点了一份鸡汤馄饨，一份麻辣馄饨。
回到座位时，又引起了一阵小小的惊呼。
清焰看在眼里，笑着低声说道：“你被人看上了。”
莫君昊勾起唇角，问：“谁呀，你？”
“切，你想得美！”清焰给了他一个白眼。
两个白领模样的女生低声咬着耳朵，时不时地把目光看过来。清焰看在眼里，促狭地笑着看着莫君昊，莫君昊却坦然地看着她，对其他人的目光视而不见。
没过一会，其中一个白领走了过来，小心翼翼地问清焰：“小姐姐，你是这位先生的女朋友吗？”
清焰淡淡一笑，答道：“不是。”
那女生几乎发生雀跃的欢呼，随即转向莫君昊，羞得满脸通红，“那个……我可以要一下你的电话吗？”
莫君昊看那女生一眼，没有笑，但很有风度，“不好意思，不方便。”
“……”那女生咬了咬唇，鼓起勇气问，“交个朋友不行吗？”
或许是在这样的小店里遇到莫君昊这样出色的人物着实难得，所以那女生很想争取一下。
清焰看着莫君昊，一副看戏的神情。
莫君昊却突然把目光转向她，说：“这不是我女朋友，但，是我夫人。”
“……”女生呆住。
“……”清焰呆住，这挡箭牌可还行？
那女生很快和朋友离开了小店，周遭也安静了不少。
馄饨煮好了，莫君昊去吧台取了，端到清焰面前，把一次性筷子打开，又交叉磨了一下，确保上面没有粗糙的木刺，才递给清焰。
清焰看着他做这一系列动作，有些恍惚。
“快吃吧。”莫君昊说。
“嗯。”清焰低下头，用勺子喝了一口汤，却烫得直吐舌头，“啊，好烫好烫！”
“你吹一吹再喝呀。”莫君昊无奈地看着她，舀一勺汤，放到嘴边吹了吹，再喂到她嘴边，“现在可以了。”
清焰别开头，说：“舌头烫麻了，待会再喝。”
莫君昊也不在意，自己喝了。
清焰看着他，问：“你刚才为什么对那个女生那么凶？”
“我哪里凶？”莫君昊喊冤，“若是我自己，我便不会理。”
这倒是实话，清焰可以想象，但……“就是很凶啊，凶神恶煞的，都不笑一笑，吓到小女生了。”
莫君昊看着她，突然展颜一笑，墨色的双眸忽然明亮起来，仿佛有万千星辰，让她瞬时感觉心跳失衡。
“我只笑给你看。”
原来他笑起来，这么好看。
＊
近几日闲来无事，凌天宥没有课，来与小鱼儿做伴。凌晓萱因为要上班，没能过来。
因为上次幼儿园发生的以外，清焰始终觉得把小鱼儿放在那里放心不下，因此得空又去考察了几家幼儿园，综合评估下来，还是觉得东区的一家叫“蓝天幼儿园”的不错，园区环境好，设施设备齐，教学经验丰富，最重要的，老师们对孩子们很好。
莫君昊来家里吃过两次饭，清焰见他眼中有血丝，眉目之间略显疲惫，大概是工作太多，她并没有多问。
凌天宥对莫君昊的态度礼貌而疏远，见面打一声招呼，几乎再不说别的话。想来，他这样聪明的孩子，懂得太多，也无法再像从前一样无忧无虑了。
最高兴的自然是小鱼儿，不但有罗超和王宇陪着，还有一个年纪差不太多的小舅舅一起玩耍，天天嗨得满头是汗。
这一天下午，凌天宥和小鱼儿在客厅玩游戏，清焰正在厨房洗菜准备做饭，突然接到一个电话，自称是东区派出所的。
清焰微微皱眉，在围裙上擦干手，“有什么事，您请说。”
电话那头说道：“凌晓萱是你妹妹吧？”
“对。”清焰面色有些凝重。
“请你尽快到东区派出所来一趟。”
“派出所？”清焰忙问，“凌晓萱怎么了？”
那头简单地回答，“凌晓萱涉嫌非法持有毒品，现关押在东区派出所，你尽快过来办理取保候审。”
清焰心下一惊，连忙说：“好，我马上过去。”
挂了电话，摘了围裙，拿了包就要出门。凌天宥急忙跟上来，问：“晓萱姐姐怎么了？我也要去。”
清焰略一思索，对罗超简单交代了一下：“你们陪着小鱼儿，点点外卖吃吧，我办完事尽快回来。”
带着凌天宥，迅速驱车前往东区派出所。开门下车，就见门口走来一个人，笑着和她打招呼：“凌湛，好久不见。”
清焰一看，这人不是何安吗，几年不见，他胖了一些，蓄起了胡子，乖巧的刘海梳了起来，看起来成熟不少，说起话来仍然是温润如玉般。
“你现在在这里上班？”清焰问。
“对，调来这边做外勤有两三年了。”何安说，“前阵子你的事我也知道，只是当时我刚好去了外地抓嫌犯，所以没能见到你。本想着找机会跟你联络一下，谁知今天就出了这么个事，我对凌晓萱的名字有些印象，知道她是你妹妹，所以在这等你。”
清焰一边跟着何安快步往里走，一边问：“究竟是怎么回事？”
何安说道：“今天所里接到匿名电话举报，称山海湾酒店有人非法藏毒贩毒，还提供了具体地点，我们的人在凌晓萱的办公室里翻出了海洛因，至少有两百克……”
清焰皱眉，这数量不少，如果是真的，量刑很严重。但她直觉这事没有这么简单，凌晓萱绝不会做这种事情。
何安又说道：“说来玄乎，今天接到举报的还不止我们所，几大区的派出所都收到举报，而被举报的除了山海湾酒店，还有泊海湾酒店，浅水湾酒店，君悦酒店，万豪酒店，长宾酒店……一共十几家酒店被举报。你知道其中最奇怪的是什么吗？”
清焰微微蹙眉，说：“这些酒店都是莫氏旗下产业。”
何安点头，“所以这事已经引起了很大的轰动，”他压低了声音，“上头怀疑，莫氏高层利用酒店开展非法毒品交易，对此相当重视……”
说话间到了审讯室，里面的人站起来喊了何安一声“队长”。清焰透过玻璃看到里头的凌晓萱，她脸色苍白，无助不安，冲着她对面的警察说：“我真的不知道，这个东西不是我的！我不知道为什么它会在我的办公室里！”
大概这话已经重复很多遍了，她言语之间很是崩溃。
对面的警察敲着桌子，“东西在你的办公室被发现，你脱不了干系！我告诉你，非法持有海洛因五十克以上，处七年以上有期徒刑或无期徒刑，贩卖海洛因五十克以上，处十五年以上有期徒刑，无期徒刑或死刑！你最好坦白从宽！”
凌晓萱用力摇头，嘴里重复着：“真的不是我！我真的不知道……”
“好了，就到这里吧。”何安通过话筒对里面的人喊话。
门打开，凌晓萱抬头看见清焰和凌天宥，委屈一股脑地涌上来，抱着清焰开始流泪，“姐，我真的不知道……”
清焰蹙着眉，轻轻拍她的背，“没事了，没事了，我来带你回家。”
交了保证金，签了字，清焰便能带凌晓萱走。临走前，何安叮嘱道：“保持通讯畅通，确保随传随到，积极配合调查，明白吗？”
凌晓萱沉默着点头。
车上，凌晓萱对清焰说：“姐，又给你添麻烦了。我不敢给爸妈打电话，不想让他们担惊受怕，而且，恐怕他们也不知道怎么办……我只好让他们联系你……”
“别说傻话，你找我是应该的。”清焰顿了顿，继续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凌晓萱摇摇头，说：“我正在工作，突然冲进来一群警察在办公室里一顿搜查，很快就在书架上找到了一包东西，然后就以非法持有毒品的嫌疑将我带去了派出所，我现在脑子都是懵的……”
“你的办公室平时锁吗？”清焰问。
“我每天下班都会锁。”凌晓萱说，“但保洁手里还有一把钥匙，每天早上上班之前，保洁会开门打扫，给绿植浇水什么的－－这个我也和警察说过了。”
清焰微微点头，又问道：“有监控吗？”
凌晓萱点头，又摇头，“走廊里有监控，但我的办公室在走廊尽头拐角处，可能拍不到。办公室里就没有监控了。”
清焰听了，又点点头，安慰道：“没事的，相信警察一定会查清楚的。”
“嗯，”凌晓萱点头，“姐，我保证，这事和我绝对没有关系。哪怕再不懂事，我也绝不会沾这种东西，更别说藏毒贩毒了！”
清焰笑了笑，道，“我相信你，你这么懂事，很有分寸。”
凌晓萱沉默了一下，眼中盛满泪水，“如果警察也能这么相信我就好了。”
“警察相信证据，只要你没做过，一定会还你清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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