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章 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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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湛思来想去,要知道答案,要解决问题的根本,必须要找到小张本人才行。

凌湛平日里和小张接触并不多,只能从杨叔翻出来的小张应聘时的简历了解一星半点。小张大名张书丽,家在饶县乡下,大学本科毕业,学的专业是宝石鉴定。她读的学校是国内知名的大学,应该可以找到很好的工作,不知为何来了这个古玩店。

为了尽快找到小张,凌湛一大早就出发了,先打车去了客运站,坐了两个小时的中巴车,然后在饶县转乘面包车,又是一个近一个小时的车程。下了车之后,循着简历上的地址,一路边走边问,终于在中午时分找到了小张的家。

那是一间简陋的房子,外墙是用石头垒起来的,看起来有好些年头了。周围的房子都是后来新建的,红砖砌的,或者在外面还贴了瓷砖的,显得这老房子更加破落了。

小张并不在家里。

屋里有四个人,一对中年男女,一个十来岁的小男孩,还有一个瘫坐在屋子角落里浑身污垢的老人家。那对中年男女应该就是小张的父母,而那个小男孩,大概是小张的弟弟吧,凌湛猜测。

两个大人和一个小孩正坐在桌边准备吃饭,布满油污的小木桌上摆着两个盘子,一个是炒的青菜,另一个装着咸菜。

凌湛没想到现在还有人家吃得这么简陋。

对于她的到来,一家人的态度非常冷淡。凌湛打了招呼,两口子也只是瞟了一眼,继续吃着饭,没有主动搭理她。于是凌湛只好直接说出自己此行的目的:“我来这里是想找一下张书丽。请问她在吗?”

“张书丽”这几个一说出口,两口子的脸立刻垮了下来,气氛瞬间变得十分凝重。

凌湛等了半分钟,见两口子没有打算回答她,只好再次问道:“请问她在吗?”

“不在!”女主人硬邦邦地丢过来两个字,用筷子很大声地扒着盘子里的菜,把盘子敲得叮当响。

凌湛心想,一定是她问的话题让他们不高兴了,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她都不该继续问下去。可是想想那七十万,她只好硬着头皮继续问:“那能不能麻烦告诉我,她去哪里了,什么时候回来,或者我可以在哪里找到她?我找她有点急事……”

“死了!”不等凌湛说完,男人粗暴地吼出两个字,并把碗重重地砸在桌子上,桌上的咸菜差点掉下来。

女人不乐意了,提高分贝:“吼什么吼,不要把碗打烂了!”

男人更不乐意,感觉自己的权威受到了挑战一样,再次把碗拿起来又重重砸到桌面上,“打烂了也是老子买的,老子乐意!”

“你瞅瞅你那个逼样,一天挣几个钱,就晓得吹牛逼,你怎么不去死……”女人不甘示弱地吼回去。

两口子你一句我一句,一个赛着一个的大声,一个比一个更能骂,把对方的祖宗十八代都问候了个遍。

“……”凌湛在门边站着,看懵了,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

“好,好,好……”角落里的老人家突然笑起来,“都去死,都去死……”

两口子停了一下,又开始你一句我陪一句地吼起来。

“你生的什么贱种,就是个贱,赔钱货!不给家里挣钱,就知道在外面和男人搅……”

“贱还不是你的种,跟你一样贱……”

“老子的种?哪个晓得是你和哪个生的杂种!”

“……”

凌湛看这架势,恐怕一时半会是吵不完的,即便他们吵完了,也并不能告诉她答案。至少她从他们的争吵中已经听出来了,小张和这个家里的关系并不好。她只好默默地退出来,再想别的办法找小张。

走没多远,凌湛遍听见后面有急促的脚步声追来,转头一看,是那小男孩。他停下来,看着凌湛,不敢上前。

“你跟着我干什么?”凌湛奇怪地问。

“你找我姐干什么?”小男孩反问。

“我找她当然是有事情,”凌湛说,“你知道她在哪吗?”

“好事情还是坏事情?”小男孩继续追问。

凌湛觉得好玩,挑了一下眉,问:“那你先说,什么事情是好事,什么事情是坏事?”

小男孩冷哼道:“要欺负我姐就是坏事!”

“那我不欺负她,就是好事了?”

“……”小孩回答不上来。

“她在哪?”凌湛问。

“在饶县……”

“饶县那么大,具体在哪里?”

“县中学对面的游戏城。”

“游戏城?”凌湛觉得更奇怪了,“你姐姐去游戏城做什么?”

小男孩被问得不耐烦了,闷闷地吼了一句“姓谢的在那里!”便快速跑开了,任凭凌湛怎么喊都不回来了。

凌湛听得稀里糊涂,也不知道小孩说的话是真是假,还是决定去碰碰运气。于是又坐了一小时的面包车到饶县县城里面,找到了小孩说的“县中学对面的游戏城。”

游戏城的的名字很土气,叫“雄霸天下”,招牌的颜色早已褪色,挂在门头上摇摇欲坠,那扇门很小,很不起眼,如果不仔细看,根本不会注意到它的存在。看上去,这游戏城并不是一个多特别的地方,就是那种每个小镇上甚至每个城中村都会有的,摆着大大小小的游戏机的那种游戏城。

但凌湛进去之后,便发现了不对劲。游戏厅很小,摆放的机器也很少。没有小孩子在玩游戏机,进去的几个成年男子走着走着就不见了。凌湛走进去,才发现里面有更多的狭窄的通道,通道的两边是一间一间的房间。缭绕的烟雾从每个房间飘出来,堵在逼仄的过道里,让人呼吸困难。房间里传出一声声的高喊:

“杠……欸,杠上花哟!”

“卧槽,又是杠上花,你是不是耍老千哦!”

“自己运气不好不要怪别人呀!”

“……自摸!付钱付钱付钱!快点,钱拿出来!”

“……”

凌湛明白了,这不是一个简单的游戏城,这是一个游戏城掩盖下的赌窝。

小张那样内向羞涩的女孩子会来这种地方吗?小男孩说的“姓谢的”又是谁?

凌湛穿过狭窄的过道,往房间里面看有没有小张的身影。那些房间里多半是男人,也有女人,披散着头发,和男人一样嘴里吞云吐雾,说起脏话来更是毫不含糊:“操你妈!老娘打错了!你他妈赶紧打呀,别鸡巴磨磨叽叽地像个娘们儿……”

凌湛没有看到小张的身影,倒是她自己在这里显得过于瞩目了,很快被一个中场歇息出来“放水”的男人发现了,语气暧昧地大声道:“哟!有个大美女欸!美女,你在这里干什么?想玩两把?要不要跟哥哥同财,哥哥今天手气好得很!”

几句话引来了众人的关注,几个男的围上来,你一句我一句地问她话。凌湛本来很厌烦这些人,但想着自己的目的,就忍住了,道:“我是来找人的,找一个叫张书丽的女生,听说她她会在这里。”

“张啥?”一男道,“没听说过。”

“好像有点印象……”一女咬着烟道,“是不是谢三有时候带来的一个女的?”

“切,那个龟儿子每天带不同的女的来,你说的是哪一个?”

众人一阵大笑。

凌湛说:“我说的那个女生戴个眼镜,长黑直头发……”

“就是那个了!”女人笃定地道:“打扮像个学生,说话很小声!和谢三带来的别的女生不一样,所以我有印象!”

“那她在吗?”凌湛忙问。

“没注意。”

“谢三今天好像没来这里,那女的当然不会来了。”

从一帮人七嘴八舌的讨论中,凌湛听出了一些有用的信息:小张的男朋友就是众人口中所说的谢三,这个谢三经常来这里赌博,小张有时候会来这里找他。

凌湛又打听了俩人的住处,便寻了去。那是一栋又老又破的筒子楼,一共有四层,一层有七八家住户,每一家其实只有一间房间,吃住都在里面,一层楼有一个公共的卫生间,走廊上臭气熏天,混合着厕所的臭味、汗味、油烟味,让人无法呼吸。

凌湛正为不知道小张住在哪一间发愁,就听见一阵吵闹声从楼上传来,伴随着锅碗瓢盆砸落的声音。

一个男人在骂:“你给我放手,听见没有!”

一个女声嘤嘤地哭泣。

“松手!”男人提高音量,“臭婊子,你以为自己是谁呀,什么都要管!我告诉你,你他妈谁也不是,我爱干什么,和谁在一起,你他妈管不着!”

“你不能走!我今天说什么都不会放你走了,你不能再去赌了!钱都让你赌光了!”凌湛听出来这个声嘶力竭的主人是小张,那骂得难听的男人必定是谢三了。

一声闷响,不知道是谁撞在门板上的声音。有人打开门来看发生了什么事,被男人骂回去了:“看什么看,再看老子杀你家!”

小张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我求你了,你不要去赌了,我们还要生活呀,你把钱都赌光了怎么办啊……”

“我一定可以把钱翻倍地赚回来的!我告诉你,我昨晚做了一个梦,今天打牌手气一定好得很,你不要拦着我去发财!有这个力气,你还不如再给我找点资金来!”

“你每次都说会翻倍赚回来,可是你看看,你现在除了一屁股债还有什么!我给你找资金?上次我带回来给你的钱不是小数,说好要留着开个小超市存钱还债的,你倒好,一夜之间输光了……”

“你他妈给我闭嘴!”谢三怒吼道,“知道我那天晚上为什么输吗?还不是因为你去找我,给我带去晦气!”

凌湛听着楼上又吵又闹的声音,面色凝重,不知道该不该上楼。说到底,这是人家的家事,她也不好插手。可是渐渐的,楼上的争吵声变成了打骂声,谢三那不堪入耳的骂声伴随着拳脚落在身上的声音,小张发出来的声音只剩下断断续续的哭声。凌湛决定还是上楼看个究竟,小张那柔弱的身体一定是经不住这样的拳脚的。

还没走两步楼梯,楼上忽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谢三已经走到楼梯口,小张紧接着从走廊扑出来抱着他不让他走。

“我求你了,我求你了,就当我求你……”小张反复哭喊着,“你不考虑我,也要考虑考虑我们的孩子呀,你想让他出生连饭都没有吃吗?我求你了,别去,别去,我求你……”

谢三不耐烦地推她,“什么孩子!我跟你说了,把你肚子里的东西做掉!你还没做?!”

小张死死抱住他的胳膊,“这是我们的孩子呀,我要生下来……我们把他生下来好不好,我求你了,我们把孩子生下来,好好过日子……”

“去你妈的!”谢三狠狠骂一句,把小张用力推开。小张一下子扑空,尖叫一声,身体翻过楼梯的栏杆,从二楼掉下去。

“小张!”凌湛连忙跑下楼,小张已经晕过去,楼里的人陆陆续续出来查看,指指点点,却没有一个想上前帮忙的,再看向二楼,哪里还有谢三的影子!

凌湛顾不得那么多,连忙拨了急救电话,把小张送到医院。

把小张推进急救室的时候,凌湛看到她的脸苍白得像一张纸一样。小张的眼睛微微地睁开了一下,无神地四处扫过。手指虚弱地往空中一抓,抓住了凌湛的袖子,无意识地乞求道:“求求你,救救我的孩子。”

急救室的门关上又打开,医生走到凌湛脸面前摘下口罩,说:“病人已经脱离生命危险了。”

“孩子呢?”凌湛问。

“说来也是奇迹,虽然病人身子虚弱,又从二楼摔下来,伤得不轻,但孩子却奇迹般地保住了。或许,是病人坠楼的时候拼命护住了肚子吧,母性真是太伟大了。但我还是得说,孩子虽然保住了,但如果不好好保胎,照病人这个身体底子,孩子能不能好好生下来还是很难说的。现在病人还没醒,你先去办理一下入院手续。”

“好的。”凌湛点点头。

现在小张出了这样的事情,又没有家人陪在身边,谢三那种男朋友自然是不能依靠了,所以,她无论如何也不能就这样离开。况且,要知道那七十万的真相,也得等小张醒来才行。

天色暗下来了,窗外的风拼命往屋里撞,被窗户挡住了,发出愤怒的呼啸声。

病房里一片寂静,只有楼下偶尔传来几声汽车的喇叭声音。

惨白的白炽灯光下,小张躺在病床上,眼泪一直没停过。

“对不起,对不起,凌姐,我真的对不起你……”

“……”凌湛欲言又止。“对不起”这三个字,从小张醒过来开始,她已经听了几百遍了。

抽出一张纸巾递过去,凌湛开口道:“行了,你别哭了。医生说,你要好好保重身体,孩子才能顺利生下来。你这样哭,会影响孩子吧。再说了,你一直这样哭,我也没办法和你说话。”

听她这样说,小张才慢慢平复了心情,不再哭了。沉默了良久,小张才终于开口说话。

“我男朋友,凌姐刚才见到了吧。你一定很奇怪,我怎么会和那样一个人在一起。事实上,不只是你,所有人都不能理解我为什么和那样一个人在一起。但是,我认识他的时候,他并不是这样的一个人。

我是个好孩子,好学生,从小听父母的话,学习成绩也很优秀,应该说,我和他就是两个世界的人吧,是不该有交集的……但是有一天走在回家路上的时候,我被几个小混混堵在巷子里要保护费,他就是在那个时候出现在我面前,帮我赶走了坏人……那个时候的他,就像一团火焰一样闯进我的眼里,散发着炽热的光芒,我的心就在那时候沦陷了……

家里条件不好,指望着我大学毕业后在大城市找个好工作接济家里。可我呢,我为了和他在一起,放弃了大好的工作机会,回到这里。家里人打我骂我,甚至跟我断绝关系,我都没有动摇。我相信,我们一定会过上幸福的生活,那时候也能好好照顾家里人,家里人就会接受他了……

可我并不知道,他已经不再是我爱的那个人了。他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沾上赌博,把钱输光之后不去找工作,只想在牌桌上捞回更多钱来,到后来,甚至开始偷我的钱,开口找我拿钱。我为了赚钱给他用,去了顾老爷子的店里工作,老爷子给我的工资不少,可都被他输得一干二净……

我一直以为,只要我苦口婆心地劝说,他一定会戒掉赌瘾,一定会重新找到工作,好好赚钱养家……我万万没有想到,他竟然已经欠下高利贷几十万!追债的人找到家里,找不到值钱的东西,把他打得半死。他跪在我面前,让我给他想办法,告诉我说,还了高利贷,他再也不赌了,我们好好过日子……

这时候,我发现自己怀孕了。于是我想,这个孩子来得多是时候呀,有了这个孩子,他一定能改过自新,一定会为了家为了孩子重新开始的。

……所以,当那个人找到我的时候,我没有拒绝。那个人说,只要我按照他说的做了,会给我二十万。二十万哪……我可能这辈子都不会赚到那么多钱……

然而,我万万没有想到,那一切美好的生活都是我自己一厢情愿的设想。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他没有改过自新,没有给我一个新的开始,他在一夜之间,把那些钱输光了……”

说完这些,她又开始了无止尽的道歉。

凌湛看着她泪流满面的样子,一时间说不出一句责怪的话来。看着小张,她才知道,这世界上竟然真的有电视剧里一样的剧情,竟然真的有为了爱情这般牺牲的傻子。你说她不傻吗?她爱上这样一个人渣,还为他做了那么多不被理解的事。但你说她傻吗?她也只是一个被爱迷住了心窍的人而已。

凌湛沉默半晌,问:“你说的那个人是谁?谁让你设计陷害我的?”

小张摇摇头:“我也不知道,是一个戴着墨镜穿黑西装的男人,他说别的我都不用管,只需要叫你去指定的地点收货,然后偷走真品交给他,并在之后指认你……”

戴墨镜穿黑西装的人,这世上多了去了,小张的话没有一点用处。

“他还说过什么吗?比如说,为什么要陷害我?或者,谁让他那样做的?”

小张沉默地摇头,想了想,说:“不过他确实打过电话,像是给谁汇报这件事情,说‘已经安排好了,请少爷放心’之类的……”

少爷……

对于这个称呼,凌湛一点头绪都没有。

“凌湛姐,真的真的很对不起,是我害的你……你放心,钱我会想办法还你的,就算用一辈子的时间来还,我也会还的……”

凌湛不置可否,笑了笑,问:“孩子你打算怎么办?还是要跟那个人在一起吗?”

小张抹了一把脸上的泪,虚弱地笑了笑,手轻轻放在小腹上,“不了,经过今天的事情,我已经彻底醒了。之前都是我被迷了双眼,现在我终于认清那个人的本质了。但是孩子……孩子是无辜的呀……他来到我这里,就是跟我的缘分。我想把孩子生下来,把他养大成人。”

“一个人,会很辛苦吧……”

“会吧……”小张迷茫地看着窗外,而后又笑了,“但是我相信,只要我认真生活,认真工作,一定可以好好抚养他的!”

凌湛看着她的笑容,轻轻点了点头,说:“休息吧,先别想了,一定会有办法的,车到山前必有路……”

小张感激地点了点头,闭上了眼睛,心理和身体的双重疲累使她很快陷入睡眠。

凌湛看着她犹挂着泪痕的脸,沉默着站起来,从包里翻出自己的钱包,把里面所有的现金都掏出来,放在小张的枕头边上,然后轻声走出了房间。

七十万,要小张还的话,可能这一辈子她都还不清吧。她却还想要生下那个孩子来,生下来,独自抚养他。这到底是太乐观,还是足够勇敢?

凌湛站在并不热闹的街头,轻声叹了口气。自己怎么一时脑子短路,连车费都没留下呢?

她仰头看天,然后掏出手机,拨通了一个电话,屏幕上显示着四个字:莫名其妙。

“你在哪?”电话一通,那头的人就开口问。

“你叫个车来接下我呗,”凌湛低头踢着路边的小石子,“我没有路费了。”

电话那头的声音立刻低下去几分:“地址?”

“我在饶县中心医院门口。”

“站那别动。”

凌湛没有在路边等很长时间,就看见一辆黑色的车从远处开来。

平瀚从副驾上下来,一边拉开后座的门,一边说:“凌小姐久等了。”

“不久,你来得很快……”凌湛“了”字还没说出口,突然停住了脚步,眼睛盯着车里的人,愣住了。

莫君昊坐在后座看着她,眼神深沉如海。

“上车。”他对她说。

凌湛撇撇嘴,乖乖上了车。

这一天真是够折腾了,现在精神松弛下来,车上又有暖暖的空气,凌湛觉得很疲乏,窝在座位里里就想睡。可是闭上眼睛,又想起一堆烦人的事情,睡意顿时被冲淡了。这样一来,又累又困,身心俱乏,凌湛忍不住皱起了眉。

忽然之间,一只温暖的大手覆在额头上,莫君昊低沉的嗓音随之响起:“不舒服?”

凌湛睁开眼睛看了莫君昊一秒钟,忽然喜笑颜开,调皮地把脸凑过去,嘻嘻地问:“莫老大,您亲自来接我呀!”

莫君昊冷眼看着她,微微抬了一下眉,没接话。

凌湛看莫君昊不理她,也不能故作幽默了,便闷闷地又窝回自己的位置,沉默着。

车子慢慢地开起来,很快离开了饶县,车外的喧嚣远去,车内更是寂静无声。

这样沉默了许久,凌湛忽然坐直了身子,看着莫君昊,说:“我想跟你商量个事儿。”

她连称呼都省了。莫君昊看着她,眼神依旧沉静如冰。

“你再借我点钱,我以后一起还。”凌湛认真地说。

“多少?”莫君昊声线没有一丝起伏。

“七十万。”

“只要七十万?”

只要……凌湛真想冲上去咬他。这七十万几乎要把她难死了,他却说“只要”……可是凌湛仔细一想,若是曾经的自己,大概也会说“只”吧,然而这一生,“七十万”却成了她必须要度过的一个难关。

于是她点点头:“是,七十万。”她想了想,又补充道,“我会还的。”

莫君昊斜睨着她:“你拿什么还?”

凌湛忽然凑过去,在莫君昊脸上亲了一口,然后迅速闪开。

她坐得老远的,声音波澜不惊:“这算是定金。”

莫君昊很久没有发出声音,凌湛于是转过头去看。这一眼,心下便是一惊。

他的眼中已燃气熊熊火焰。

他搂着凌湛的肩膀,用力一带,把她拉到自己的怀里,火热的吻就这样落下来,密密麻麻,不给她一丝反抗的机会。

唇齿交缠的声音,让前方的人听着也红了脸。

凌湛慢慢瘫软在莫君昊的怀里,无力反抗,也不想反抗。她什么都听不到,什么都看不到,脑子里一片空白,只剩下唇齿间的温热令她迷醉。

很久以后,凌湛想起车里的这一幕,却没有答案。七十万和这个吻,究竟哪一个才是借口,哪一个又是催化剂呢?

直到她快要无法呼吸了,莫君昊才放开她。他低头看着她,她的双眼带着迷离的水汽,脸蛋透着诱人的红。他留恋地用大拇指摩挲着她的唇,又凑上去轻咬一下,看着她轻轻皱眉,心情忽然变得很好,嘴角勾起一丝笑容。

凌湛低下头,脑子里空空的,无意识地舔了下微微发痛的嘴唇,却不知自己的小动作被莫君昊看在眼里。他再次捧起她的脸,力道不容抗拒,就要靠过来。凌湛终于反应过来,双手连忙抵住他的胸膛,压低声音:“干嘛呢,有人呢……”

莫君昊不悦地瞟了一眼前座的两个人,凌湛感觉那俩人明显身子僵住了,如果条件允许,他们一定会立刻化成空气消失的。所幸莫君昊并没有再说什么,只是一路上紧紧握着凌湛的手,力道蛮大,手心都出了汗。

凌湛默默地坐着,任由他牵着手,感受到他的急迫和压抑。她不敢看他,转头去看另一边的窗外,心跳的声音越来越响,渐渐大得她听不见任何别的声响。

直到车子回到莫君昊的半山别墅,停在大厅门前,车门被拉开,莫君昊站在车外,对她伸出手。她看着他的手,看着他的眼睛,整个世界都是寂静的,什么声音都没有,什么都没有。她忽然怕了,不敢伸出自己的手。

但她的害怕究竟持续了多长时间,一秒钟,一分钟,还是半小时?她不知道。她只能看着自己伸出了手,交到莫君昊的手里。她跟在莫君昊身后,抬头看着他高大的背影,看着下颌的弧度,听见他沉稳又有点急促的脚步声,一声声踩在她的心上。

房间门被迅速打开,又被用力关上。

凌湛还没站稳,便被莫君昊用力地抱在怀里。他一只手用力搂着她的腰,另一只手压在门板上,把她困在他和门之前。凌湛试图说点什么,但莫君昊忽然一用力,将她抱离了地面,他低头,用力地吻上来。温热的舌进入她的芳香小嘴,温柔又霸道地舔舐、吸吮,挑逗着她的每一个细胞。

黑暗中,凌湛轻轻闭上眼。脑子里一片空白,身体的感官却变得异常敏感,身体的感觉被无限放大,每一个毛孔似乎都张开了,无比愉悦,无比渴望。她失去了力气,只能用双手用力挂在他的脖子上。

莫君昊搂着她往房间里走,一步一步走向黑暗中的床。她更加用力地搂住他的脖子,莫名地有些紧张。从门口到床的距离,好像变得无比的远。

莫君昊将她放在床上,在黑暗中轻轻笑了:“宝贝,你勒得我快喘不过气了。”

凌湛连忙松开手,双颊滚烫,还好他看不见。

他的眼中应该带着沉沉的笑意,连空气都变得温柔了。身旁的床向下陷了一点,是他的大手撑在那里。他俯下身子靠近她,强烈的男性气息扑面而来,让她迷醉。他的双唇红热,温柔又急切地落在她的唇上,辗转反侧,吻过她的耳垂,滑到她的脖颈,密密麻麻,反反复复。

她在这样的挑逗中化成一滩柔软的水。

夜风又在吹着,在窗外呼啸。

屋外仍是寒冷的冬天,屋内却比夏天更加火热。

莫君昊脱掉凌湛的外衣,又一颗一颗解开里面衬衣的扣子,一边解着,一边吻下去。他的双唇所及之处,如同在冬季的草原上放了一星火种,迅速燃烧成一片火海,熊熊大火无法扑灭。

莫君昊的吻一直往下延伸到,像是为了故意折磨她,温热的舌掠夺过她的肌肤,又用牙齿轻咬她的小腹。

“嗯……”凌湛伸手抓着他的肩膀。

莫君昊终于放过了她的小腹。然而这并不是结束。

他的左手与她十指相扣,另一只手探索着她的未知,双唇轻轻吸吮她小巧的耳垂。他对她的敏感点太熟悉了,轻而易举就能让她缴械投降。

凌湛的身子已经止不住地轻颤,声音已然不完整。

“莫……莫君昊……”

莫君昊似乎很满意她的反应,不但不放开她,手上的频率反而更快了,感受着她在自己手中化成一滩水。

“别……”

莫君昊的唇边勾出笑意,他轻咬着她的耳垂,用他那充满磁性且有些沙哑的声音问她:“想要?”

即便是问句,也充满了霸道。

凌湛轻轻咬着下唇,感觉到自己的身体快要化作一团火焰。

“……嗯……”在他的霸道下,她根本无法假装自己的意志。

莫君昊把手抽出来,俯下身来,吻她的唇,比之前的吻更加用力,更加霸道。他用力吸吮着她的芳香,品尝着她的美味,不知疲惫。

在凌湛用力喘着气的时候,他的唇贴着她的耳边,他的声音似乎遥不可及。他说:“嫁给我。”

眼睛已经适应了黑暗,凌湛睁大眼睛看着他,他的双眼在黑暗中闪着令人心惊的光芒。

“……”凌湛咬着唇不回答。

她不回答,他也不着急。他的唇复又落下来,右手麻利地将她和自己剥个精光。他一面吻着她,一面将她的手拉到自己身前。凌湛被他吻得迷迷糊糊的,忽然间,手中握住了一个巨大的火热之物,心下一惊。

“嫁给我。”他抓着她的手不让她逃跑 。

“……”她恨恨地咬着唇,脑中的最后一丝理智叫她离去,但身体却一点反抗的力气都没有。

他的身体紧抵着她,时轻时重,来回挑逗她的意志极限,惹得她心痒难耐。

莫君昊搂着凌湛微微颤抖的身子,继续着对她的“折磨”,话中带着戏谑的笑意:“嫁不嫁?”

“……你……”凌湛的声音抑制不住地颤抖,“……你耍赖!”

莫君昊轻笑一声:“说‘嫁’,我就给你。”

“……”凌湛的脑子已经无法正常思考了。

莫君昊忽然加大力度,加快频率,一下一下,似乎是故意惩罚她。

凌湛彻底受不了了,缴械投降,“……我嫁,我嫁!”

这个答案,莫君昊也等了许久。她话音一落,他便立刻滑入她。两具身体在此刻融为一体,填满对方的空虚,契合得像是为了对方而生。

肉体交合的声音在黑暗中传来,充满了不可言说的诱惑。

忘了那火热的碰撞究竟持续了多长时间,身体深处像火山喷发了一次又一次,像洪水决堤了一回又一回,灵魂早已被抛去不知何处,只剩下身体的感受被无限放大。

等到一切都结束的时候,凌湛已经累得无法动弹了。她的身上都是汗,有她的汗,也有他的汗。她想去洗洗,但疲倦让她瘫在床上。

莫君昊看着她没有焦点的眼神,笑了笑,走去了浴室,过一会又走出来,把她从床上抱起来往浴室走去。他已经放好了水,把她放进盛满温水的浴缸里,自己则在旁边开始淋浴。

温水很好地缓解了身体的疲惫,凌湛的精神好了些,便趴在浴缸边上,欣赏对面的“美男淋浴图”。水流从头顶上冲下来,冲刷着莫君昊古铜色的身体,顺着他俊朗的脸留下来,滑过饱满的喉结,滑过性感的锁骨,滑过他结实的胸肌,滑过他迷人的小腹,滑过他线条优美的大腿……水汽朦胧,影影绰绰,凌湛看得忘了眨眼睛。

莫君昊关掉了水,取下一张浴巾,围在腰上。凌湛的目光随着他移动,落在那张浴巾上,确切地说,是落在浴巾上方的人鱼线上。

“你口水流出来了。”莫君昊看着她说。

“啊……”凌湛连忙抬手擦嘴,才发现自己被莫君昊戏弄了。

莫君昊眼中满满的笑意,手伸向自己腰间的浴巾,一边说“要不我解开给你看”,一边作势要拉开浴巾。

“不看,不看!也没什么好看的!”凌湛连忙扭过头去,假装浇水洗脸,实则是为了掩盖自己发红的面色。

她还没来得及平复自己的心情,只觉得身子一轻,伴随着哗啦啦的 水声,被莫君昊从浴缸里抱出来。

“感觉好些了吗?”他低头问她。

“嗯。”她不敢看他的眼睛。

但他的眼睛往下一瞟,便再也移不开了 。她美好的身体带着水珠,就这样暴露在他的眼前,白皙如白雪,光滑如绸缎……

“……”凌湛忽然察觉到他的异样,连忙挣扎着跳下来。不料脚下一滑,险些摔个四仰八叉,被莫君昊一把捉住腰搂回来了。凌湛心有余悸地靠在莫君昊的怀里,长长地出了一口气。

她紧紧贴着他,肌肤挨着肌肤,身上的水很快变得滚烫。凌湛感觉到有东西用力顶着她,她当然知道那是什么,连忙推开莫君昊,取下一件浴袍穿在身上,用眼睛瞪着他,说:“我很累,要睡了。”

莫君昊听着她戒备的语气,不由得笑了。他伸手拢了拢她的浴袍,盯着她看了一会,又把她拦腰抱起来。

“好,睡吧,我也要睡了。”他像是自言自语似的,“一起睡觉。”

------题外话------

肉什么的…老脸一红(ω)

谢谢WeiXin4c1ecef56d、珍惜cherish、WeiXine59d09d723、WeiXin9a6fd62e90、情人的背影、rezigul、夢可萝…等等看文的小仙女们,你们的支持是豆腐最大的动力,笔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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