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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一回 脉络异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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易师真一行人气喘吁吁地停下来,连擅长奔跑的熊蹯也弯下腰来大口喘息,他背上背着杨玉婵,此时也下来扶着他休息。

苏合香本来想去扶着高人等,没想到这把老骨头成精了似的,脚底抹油的功夫比他们还厉害,跑得飞快,看来他没少在江湖锻炼此技能。

熊蹯喘息着道:“秀,秀才,真有你的,没想到你还能想到,用两条大狗开路,把那些村民都吓得不敢靠近。”

易师真也缓了好几口气,才看着熊蹯手里两头高大的恶犬,现在却如羔羊一般温柔,蹲在地下吐着舌头,看着十分乖巧。

他说道:“要不是它们俩,咱们早就被那些村民的锄头砸死了,你别看那些村民瘦瘦弱弱的,老头小孩都有,但他们斗起地主来,那可是不遗余力。”

苏合香心有余悸地说道:“是啊,看着他们拿着锄头扁担,没到一会就把高家宅院的门口和墙壁全都砸烂推翻了,实在吓人。”

杨玉婵轻声道:“不知道尹道长怎么样了。”

熊蹯恼道:“管他怎么样呢!他被扒光了仍在门口,没被村民锄头锄死,也被踩死了!”

他又晃了晃手里牵狗的两根绳子,问道:“秀才,现在这两条狗怎么办?”

易师真道:“放回去!”

熊蹯疑惑道:“它们能找到路吗?”

苏合香在旁边笑道:“能找到,它俩跟我说了。”

熊蹯把牵狗的绳子抖了抖,然后一丢,那两条狗飞也似地跑出去了。

杨玉婵有些担忧地看着它们的背影,说道:“咱们跑出来这么远,天也快黑了,这山里夜里冷,它们会不会受冻?”

熊蹯把嘴一撇,道:“你怎么那么多事,要不要我把它们追回来,给它们暖暖身子?”

苏合香有些好奇,笑道:“胖二哥,你怎么给它们暖身子?”

熊蹯哈哈一笑,说道:“火上烤,肚里绕,保管它们这辈子都暖和!”

杨玉婵闻言落泪,哭道:“熊大哥你怎么这样,狗狗这么可爱······你怎么忍心······”

易师真淡淡道:“乱世中人命尚且如蝼蚁,一条狗的生死又有何重要?”

高人等摇头晃脑地插口道:“话可不能这么说,老子说过,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万物有灵,所有生灵都是平等的,人命贵贱关狗什么事······”

“狗肉好吃吗?”易师真突然问道。

高人等下意识脱口而出:“嗯,真不错!”

一句话引得易师真和熊蹯他们哈哈大笑起来,杨玉婵则忍不住抽泣起来,苏合香嗔怪地瞪着他们。

看着杨玉婵眼泪汪汪的样子,易师真不知道这自己都命运朝不保夕的女子,为何会如此关心两条狗。

杨玉婵垂泪低语道:“狗狗的命也是命······”

易师真安慰道:“你放心吧,等它们跑回村庄就好了。”

杨玉婵抹了抹眼泪,张大眼睛,急忙问道:“真的吗?”

易师真一脸奸计得逞地坏笑道:“它们跑回村里,就会被村民打死吃掉!再也不会让你担心啦!哈哈哈!”

“哇啊——”

······

星夜奔程,跋山涉水,易师真他们终于进入了田州地界,来到了腾象县,这里是田州最大的一个县城,也是知州府衙门所在的地方。

杨玉婵的眼睛在这些日子得到盐巴的食疗后好多了,但是易师真偶然一次用天目族的天赋替她看诊,有了重要的发现!

当时正在赶路歇息,他看杨玉婵身体不舒服,想替她整治一下,于是给她号脉。

一般的郎中大夫,为了诊脉更加准确,最好是有个什么东西把她的手腕垫着,以便将脉搏的寸关尺垫平,这样脉象才更加平稳,方便施诊。

他手边没有合适的垫枕,于是就随手用铁灵芝翻转过来,像一把小如意一样垫在她的手腕之下,竟然出奇地合适和稳妥。

然而,就是这无意间的一个举动,让他猛然发现,他自己竟然能够将杨玉婵的经脉血气运转,看得清清楚楚!

那一瞬间,在他的眼里,杨玉婵就是一个由经脉组成的蜘蛛网,而血气则像是沿着蜘蛛网流转的发着紫光的一股气息,不断地在她的人体内循环运转着大小周天!

所有的血气运转就像是活了过来,在他眼里从上流到下,从左流到右,从前流到后,所有的光芒穿透了她的衣裳,在他的眼里,她的身体已经被这种气血的光芒所覆盖。

他忽然想起来,自己在看医书请教父亲的时候,父亲说的一句话:“魂魄谷神,皆见寸口,左主司官,右主司府。”还有“神门决断,两在关后”等语。

人的命脉,全都隐藏在寸、关、尺之下,号脉就是探寻人的根本命脉,寸关尺牵涉到人的精魄,而铁灵芝恰好垫在杨玉婵的寸关尺之下,让他无意间发现可以照见她的精魄!

人的精魄并非是虚无缥缈的存在,而是精气血脉的映照!

这是多么神奇的脉络异象!原来精魄就是脉络异象!

没想到铁灵芝竟然还有这种神奇的功效!

这一发现让他欣喜不已,但是在杨玉婵不安的眼神中,他仔细看了看杨玉婵的身体后却沉默了下来。

因为他发现她的眼睛已经消耗严重,血气流转到她的眼睛的部位时,就像是陷入了两个发着黑光的大洞,血气的气息瞬间衰弱下去,给人一种她的眼睛快要油尽灯枯的感觉。

这个发现让他感觉到非比寻常,于是在支开杨玉婵后,和高人等熊蹯他们说了。

他们也非常替他感到高兴,但是当他说出杨玉婵的病情时,他们也有些难过,尤其是苏合香,这段时间和杨玉婵已经有了深厚的感情。

高人等沉思了很久,才缓缓说道:“异族的每一种天赋都对应着一种无可挽回的疾病,他们的天赋既是不同寻常的宝物,也是杀人于无形的暗剑,这就是上天给他们的赋予异禀的代价。”

易师真则问道:“那么是否异族的每一种疾病,都能对应一种珍贵的异药,让他们缓解饱受疾病痛苦的折磨?”

高人等说道:“毒物的百丈之内有解药,这句话其实十分可笑,你曾经跟随令尊采药,当知晓这个道理。不过,既然异族天赋异禀,那么他们的存在就必然联系到异药的存在,这叫做,冥冥中自有天数。”

易师真有些兴奋地说道:“你是说,只要我找到对应的异药,我就真的有可能研制出异方,来救治他们?”

一直以来,他虽然立下壮志,要研制出异方来救治异族,可是毫无头绪,这一次高人等的话提醒了他,异族的存在,就等同于异药的存在。

于是他陷入了沉思,他想到,也许,每一种异药都并非是突然的异变,而是对应着某一种异族的病灶,例如他们之前在武行山里发现的异种麻栗草花,也许就是天下的某种异族治病的解药!

只不过这种联系非常复杂,也十分玄妙,也许近在眼前,也许远在天边。

麻栗草花对应的那个异族,也许不知道在什么地方受难。

然而,高人等说的好,万物有灵,即便是猫猫狗狗受了伤,它们也知道自己去野外啃食草药,渐渐地恢复疗伤,连许多郎中大夫都觉得动物的这种本能,让人感到十分意外和神奇,更何况异族是人?

他们必定会在冥冥之中探寻到异药的存在,只是他们并不清楚,异药就是他们天赋的解药。

正如杨玉婵说的那样,他们菟族十分喜欢喝那条山涧里盐津津的溪水,这就是印证!只不过,他们根本没想到,山涧溪水里隐藏的、关系到他们族人的秘密。

再说了,那些异药原本就十分古怪,就算拿到手里,没有一定的方法,也许根本就不能用。

就像是麻栗草花这种带有迷惑性的异药,如果对应的异族拿在手里,难道直接把这麻栗草花啃了吃?这样胡乱吃了恐怕连魂都丢了吧?

天下有名的没有名的郎中大夫或者医术人士,要么只关心人族的疾苦,要么将他们异族视为活着的药引子,以他们的血肉之躯为摇钱树,他们何曾被人关注过疾病生死?

药方里讲究君臣佐使的搭配,一种主药要搭配好其他的药材,或许还有药引子,各司其职,才能发挥最大的功效,他相信异药也是如此。

否则,可能就会适得其反。

如果没有人去专门研究这些异药,研制出异方,对于异族来说,只不过是望洋兴叹,而无可奈何。

彼岸有花,可摆脱一切苦厄,奈何无舟楫!

而他的使命就是要做一条舟楫,成为异族和异药只见的摆渡人!

想明白了这些,易师真感到如释重负,他以前只有目标,现在有了方法和途径。

即便未来可能遇到的困难还有很多,寻找异药也会波折迭起,但总归是有了希望。

更何况,铁灵芝对寻找异药有十分契合的神奇功能,这也是他最大的臂助!

难得上天开了一次眼,让他得到了铁灵芝。

或许,是铁灵芝找到了他?

真的是冥冥中自有天数?

易师真摇了摇头,不再多想。

后来在路上,易师真又做了很多次尝试,发现看到脉络异象的神奇方法并非铁灵芝的独特功劳,而是要配合天目族的天赋!

自从他上次替杨玉婵诊脉之后,在接下来的半个月里,她的脉络异象光芒渐渐暗淡,一开始还吓了他一大跳,还以为杨玉婵要死了,后面突然领悟出来,这是天目族的天赋快要失效了。

在重新找苏合香,让她滴血到铁灵芝上,然后被他汲取之后,他又重新得以看到杨玉婵的脉络异象。

并且,用这种方法,他也能看到熊蹯、苏合香甚至高人等的脉络异象,他们的脉络发着不同的光芒,映入他的眼帘。

熊蹯的脉络异象是火红的,就像一团燃烧的火藤条,高人等的是一幅看不出规律的点状般的图案,就像是天上的一幅发着蓝光的星图。

而苏合香的最复杂,竟然有好几种颜色,在她的身体里乱窜,五光十色,眼花缭乱。

苏合香在追着他问到她的异象之后,十分兴奋,正式对他们宣布,她的脉络异象为霓虹,她是漂亮的天上霓虹选中的仙女异族!

易师真虽然对此表示无语,但是暗地里也很高兴,因为他们的身体看上去并无大碍,脉络异象虽然各有各的古怪,但只要身体没毛病,就算撞大运了。

并且,他还对高人等的脉络异象感到好奇,按理说,他是普通人,可脉络异象竟然像一幅星图,这也太神奇了吧?

高人等则得意洋洋地告诉他,那是他修道多年的道行,才造成的这种异象。

他懒得理这老头,总感觉不管什么东西到他的嘴里,总有无数歪理蹦出来,他就是个江湖老骗子。

虽然他对脉络异象现在才一知半解,但是他总感觉这里面藏着很多的秘密,高人等或许知道,只是对他隐瞒而已。

走走停停,一路上,易师真他们又遇到了一波波流民拖家带口往外面跑,问起来说是秦家又开始叛乱了,杀人放火无恶不作,他们赶快逃命要紧。

易师真现在最担心的是,知州秦章秦大人不会也反了吧?

那样的话,秦大人的品行也不行,求他帮忙清剿断藤峡的红莲教恐怕是不可能了。

进入县城,却发现县城依然热闹繁华,易师真拉住一个人问了知州府衙的方向后,又问他道:“秦家叛乱了,你们怎么不逃?”

那人满不在乎地说道:“都叛乱了十几年,打几年歇两年,然后再打,我们早就习惯了。又不耽误我喝酒吃肉,管他那么多!”

易师真看着他离开的背影,有些疑惑,也有些寒心。

高人等在旁边劝慰道:“乱世都是这样啦,只要不打到自己头上,该怎么样就怎么样。逃难的那些流民都是土地被侵占、家园被战火烧毁之人,要是打仗伤不到他们的田地,谁愿意背井离乡呢?”

苏合香则单纯得多,她早就被街上来来往往的穿金戴银的女孩子吸引住目光,她们的服饰非常奇特,衣裳颜色鲜艳多样,还绣着绚丽的图案。

还有一些女孩子,她们的衣裳上即便是看起来非常诡异的神鬼图腾,也被花团锦簇包围着,看起来有一种神秘的庄重,十分吸引人。

这些女孩子有的背着背篓,有的女孩顶着闪亮亮的银头饰,有的女孩腰里挎着古朴的弯刀,真是形态各异,而风姿百态。

“喂!你盯着我看什么?”

一声爽利的女人叱喝传来,把看得入迷的易师真吓了一跳,这才回过神来看向说话的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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