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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严子禺在家审片子的时候听到门铃响起,还以为是温晓妆来了,兴冲冲去开门,一看清对方却立马垮下脸:“季新凉?”

站在门外正是面色不怎么好看的季新凉,他轻轻推开严子禺,走进屋内,轻车熟路地从门边的冰箱里拿出红酒,又从架子上提了一个酒杯,坐到沙发上开始自斟自饮。

严子禺连忙跟上去:“喂,这么晚了,你怎么来了?还跑到我这里喝酒?跟娄梨和吵架了?”

“没有。”季新凉淡淡地说道。

“没有?没有的话,前几天刚刚拿了婚纱的人怎么突然来我这里了?你可别说来我这里参观参观,结婚的事情那么琐碎,你根本不可能有时间来我这里消遣,说吧,是不是婚前恐惧症?哥哥给你开导开导···”严子禺像大哥似的揽着季新凉,“不过你们这保密工作做得可真不错,到现在媒体也没拍到一张你和娄梨和的照片。”

“那是因为她不在家。”季新凉道,“她出国了。”

“出国?不会是回D国了吧?你把她气跑了?”严子禺充分发挥了自己作为导演的想象力。

“当然不是!”

在朋友面前,即便是季新凉的功力再深厚,也破功了。

严子禺看到季新凉的状态,觉得事态有些严重,“看你这模样,好像出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啊,说出来我帮你分析分析。”

季新凉却咬着牙,一言不发。

说到底,他不愿意将这件事告诉任何人,不仅是因为这影响到娄梨和在他朋友面前的形象,还关系到他和娄梨和之间的未来。

他可以图一时之快将一切告诉严子禺,但是此刻他还没有整理好心情,言语难免偏颇,这对娄梨和是不公平的,因为就连他自己也明白,现在的娄梨和什么都不知道。

“子禺,现在我的心情有点乱,等我整理好再告诉你。”季新凉喝了一口酒。

严子禺知道季新凉向来有主见,“我倒是不介意借我家给你当个临时避难所,但是我告诉你啊,和老婆之间的矛盾一定要沟通为先,不然你可小心当你想通的人时候,你老婆却钻牛角尖了,到时候你是否有把握让她回心转意呢?我和晓妆还只是情侣关系但是我们约定好凡是沟通为第一步,不能自己躲起来生闷气。”

沟通?季新凉当然也想沟通,但是这件事娄梨和根本什么都不知道···难道他要强迫娄梨和回忆过去跟他聊一聊当初她为什么要把婚纱送给别人,还送到了李珺的手里吗?

他多希望娄梨和从未爱过明恪。

其实到了现在,他的脑海已经混乱,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为了八年前娄梨和那句“一生中唯一的温暖和幸福”生气,还是因为被李珺看破而难堪羞恼···

季新凉的脸色变幻不定,严子禺已经确定他们之间发生了不得了的事情。

季新凉将半瓶红酒一股脑灌了下去,严子禺看着他眼神迷离的样子感慨一声:酒不醉人人自醉。

扶着晕晕的季新凉到客房歇下,严子禺想了又想,还是从卧室床底翻出之前去九联圩的行李包,从夹层里找出压得几乎要碎掉的那张纸片,按照上面的电话给娄梨和拨了出去。

“喂。”电话那头传来一个沙哑的女声。

严子禺一愣,“请问是娄大夫吗?”

“我是娄梨和。”

“您好,我是严子禺,之前在九联圩找您看过病的那个,新凉的朋友。”

“记得,有什么事情吗?难道伤有什么问题吗”

“哦,是这样的,我上次伤早就好了,但是我这次又摔倒了,正好摔在了同一个地方,我想让您看看···但是听新凉说您出国了···不知道您什么时候回来?”

“我已经回陵北了,如果摔倒了我建议您去看看骨伤科,那里毕竟才是专业的。。”

严子禺连忙道:“我比较相信您嘛,不知道您什么时候在医院?我去找您看看。”

“现在就行,陵北第一医院急诊。”

“好的,多谢。”

···

严子禺赶到急诊的时候,娄梨和正在给一个病人查体,和九联圩的时候一样,轻声细语,不同于平常的交往时淡淡的距离感

“娄医生。”严子禺敲敲门,走进来。

娄梨和扭头看着他走了几步,“请先休息,我将这个患者推到输液室里。”

“好,您先忙。”

待娄梨和回到办公室,马上问道:“这次伤的哪里?”

“这边。”严子禺看着娄梨和的白大褂心里一乱,随便只了一条腿,却忘了上次他伤的是右腿。

娄梨和不着痕迹地看了他一眼,弯腰卷起他的裤腿,仔细检查了一番,然后淡淡地道:“今天中午我请你吃饭,想说什么到时候聊。”

“什么?”严子禺一愣。

“听说你是导演,幸好没当演员。”

娄梨和讽刺人的功力一点不减,完全不见上次对自己的体贴,严子禺的脸色变了又变,这才起身:“那我就在对面的咖啡厅等你。”

“好,慢走。”

接着娄梨和按下接诊器,“8903号患者请进。”

···

中午几乎接近一点的时候,严子禺等的几乎要睡着了,娄梨和才姗姗来迟。

“抱歉,病人有点多。”

“没事,”严子禺倒也理解,朝服务员招招手,准备点单,却被娄梨和拦住:“我是有二十分钟,等会要回去轮班,我们长话短说。”

严子禺叹口气,语气里是明晃晃的责备:“你这样,大概季新凉吃了不少苦。”

“新凉怎么了?”自从娄梨和回国,连着几天她都没有见到季新凉,她还以为他出去拍戏了。

“他似乎心情不好,但是不愿意告诉我为什么。”严子禺倒也没有拐弯抹角,“刚刚他还在我家喝酒。”

“喝酒?”娄梨和也是一惊。

“你们最近吵架了吗?”严子禺察觉娄梨和似乎也是困惑的看来两人的确没有好好沟通。

娄梨和摇摇头:“我才刚刚回国···”

难道是因为她出国救援没有告诉他吗?

娄梨和开始反思自己,“可能是我出国一直没联系他,他担心了。”

严子禺这才想起来,“他只告诉我你出国了,没告诉我回国,你不会回来也没告诉他吧?”

娄梨和点点头。

“这可不真相大白了!你们都是夫妻了,怎么能这么自我中心呢?”严子禺皱眉,“新凉也常常出差拍戏,但是哪一次他不是及时跟你说一声?你这样说走就走,说回就回,他什么都不知道,肯定担心的不得了呢···”

娄梨和是个知错就改的好孩子,连忙拿出手机要给季新凉电话,想到他可能需要休息,又改成了发短信:“新凉,我回国了,晚上回家我给你做好吃的。”

严子禺看到娄梨和一贯的冷淡中掩藏着一丝慌张,心下却安定了不少:“我呢,也算是你们的红娘,难得修成正果,别因为这种事情有误会,不值得的。”

娄梨和感激地说道:“谢谢你,严子禺。”

严子禺本想潇洒地一摆手说没关系,但是娄梨和突然接到了一个电话:“什么?我马上来。”

说完急匆匆便道别离开了。

严子禺在心里为自己设计的潇洒动作毫无施展的余地。

“她这工作状态……季新凉是怎么忍的?”

···

季新凉在严子禺家里醒过来的时候,看到了手机里的消息,却没有半分的喜悦,因为他现在并不想见到娄梨和。

男人的嫉妒心也是这么不讲道理。

客厅传来开门声,严子禺回来了。

季新凉揉了揉头发,从床上挣扎着起来,打开门就看到开冰箱拿可乐的严子禺。

严子禺笑嘻嘻地问道:“这是准备回家了?”

季新凉道:“我今天回季家。”

严子禺疑惑:“娄梨和给你发短信道歉了吧?好几天没见面,你还不赶紧去看看她?”

“你去找她了?”季新凉有些生气。

“那我能怎么办,你担心她却不去找她,还在我这里借酒浇愁,她依旧什么都不知道,你不是很亏?”

季新凉想说一句多管闲事,却还是忍住,严子禺是好心他知道的。

最后,他看也不看严子禺,拿起自己的外套,抬脚朝外,“我先回去了。”

“回去?回季家还是回你家?”

回应严子禺的是一声巨大的关门声。

“靠!小心我让你赔我的门!”

···

季新凉坐上车,看着娄梨和发来的短信,心中不是滋味。

他不是不知道,娄梨和已经变了很多,甚至会主动地示好,早就不是当初的冷美人。

但是明恪这两个字,让他如鲠在喉,即便娄梨和完全忘记,他也想要避开,可是总有人在不断地提起,不断地刺激他。

季新凉明知心中肆虐的是嫉妒,却无法平息自己的不平,所以当严子禺冒失地找娄梨和的时候他才会生气,因为他很清楚他需要一个清净的环境,洗濯自己心里的灰色,可惜哪里都不完全清净。

他心性温和,但是终究只有二十二岁,以为躲避就能思考,以为清净就能参悟。

人心是多么复杂啊,比九连环还要无解,比迷宫还要曲折,即便心存光明也难免受伤痛苦,并非人性本恶,实在是世事无常,难以预料。

季新凉几乎是愧疚而痛苦地发出这条信息:“抱歉,梨和,没来得及接机,不知道你好不好,但是今天晚上我有重要的事情要回一趟季家,实在抱歉。”

抱歉,实在抱歉。

季新凉的愧疚是真的,避而不见也是真的。

抱歉,抱歉没有去接你,抱歉没有在你回来时候抱抱你,明明你是最喜欢久别重逢的拥抱的。

实在抱歉。

但是,我需要一点时间,只需要一点就好,等我整理好心情就会回来的。

若是换做别的女子,经历了空难现场,大约是精神受到刺激急需要安慰的,若是此时季新凉离开说不定会造成误会,但是娄梨和不一样,在她的心里不需要季新凉的安慰,更不需要情侣的依偎,她不会主动地揣摩季新凉的反常到底事出何因。

娄梨和的冷淡来自她的独立,季新凉该庆幸这一点,否则他所希求不多的缓冲时间不止是种奢侈。

娄梨和的回复很快:“没事,我很好,勿忧。注意安全。”

一贯简单冷静的口吻,季新凉叹口气,发动了车子,朝着季家飞驰而去。

···

季颂和季颉正在家中陪着季老爷子聊天,却听到外面管家喊了一声:“少爷回来了。”

季新凉回来了?

三人皆是一愣,这都过了晚饭的点了,季新凉怎么回来了?

尤其是季颉,他可是知道娄梨和刚刚结束救援工作回到陵北,季新凉居然不陪在她身边吗?

季新凉推开门,出现在三人面前,三人这才有了反应:“新凉啊,怎么今天突然回来了?”

季新凉恭敬地向三人打招呼,然后笑着说道:“我今天回来看看爷爷呗。”

“你这个小子,都是要成家的人了,带着梨和回来一起看爷爷才对啊。”季老爷子倒没想太多,季颂却感觉到不对劲,却也明白现在不是说话的时候,便没有问。

反倒是季颉,直接开口道:“梨和那孩子刚刚回来,你不陪陪她?这次的救援挺辛苦的,你得多关心关心她,别把梨和不当女孩子,知道吗?”

季新凉又憋屈又好笑,开口道:“我什么时候不把梨和当女孩子了?”

“我就是这么一说嘛。”季颉摊摊手,“我先走了,等会晚上有个会。”

季老爷子道:“你去忙吧,别太累了。”

待季颉离开,季老爷子才叹了口气:“阿颉这么多年了,还是不愿意提那个人。”

季新凉一头雾水,不敢说话。

季颂用眼神示意他离开,并开口道“新凉好不容易回来,先洗漱去休息吧。”

季新凉连忙抬脚,却被季老爷子拦住:“新凉留下来。”

季颂一愣:“父亲。”

“我有些话想对新凉说,”季老爷子摆摆手示意季新凉坐下:“孩子,前些日子,我将你的婚讯告诉了几个老朋友,你明爷爷让我转告你一件事。”

季新凉的心仿佛被悬挂在半空中,七上八下。

难道爷爷知道了娄梨和的过去,要反对他们在一起吗?

季新凉强忍着心头的波涛汹涌,问道:“什么消息?”

季老爷子笑道:“你明爷爷说,婚礼的事情他亲自给你们当证婚人!开心吗?”

明宗元要来给自己当证婚人?

季新凉心中可没那么欢喜,虽然对方身份超然,但是来意不明。

“听说明爷爷身体不好,怎么突然想来当我的证婚人?”季新凉问道。

“大概是想找个理由来看看明恪吧,我听说明恪好像葬在了国内。所以我就替你做主答应了他。”

当明恪这个名字经由另一个人的嘴再一次出现在季新凉的耳朵里,他终于无法否认这两个字来势汹汹,几不可挡。

或许,这是他和娄梨和携手的路上无论如何也躲不开的两个字。

季新凉无奈地在心里苦笑,却风轻云淡地对爷爷说:“明爷爷能来,那就再好不过了。”

季老爷子笑着点点头:“你明爷爷这十年来病痛不断,来陵北一趟不容易,你面子可真是不小啊!”

“我会亲自安排的。”

“好。”季老爷子笑着拍拍季新凉的肩,“爷爷也会帮你的,你放心!”

“那就多谢爷爷了。“

季老爷子摆摆手:“爷爷啊,年纪大了,心思就是在你们这些孩子的身上,看着你们开心啊,我就满足啦!···哎呦,我要去休息了,你们父子再聊聊,我先走了。“

说着,一旁的管家伸手扶住老爷子上楼去休息。

客厅里只留下两人,季颂和季新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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