搬家公司的效率也非常高。接到电话的一个小时后，他们已到达了新家地址。
这次帮忙搬家的还是上次的七八个壮汉。他们是见过柳飞原来住的房子的。再看看新家的环境，他们足足愣了一秒钟。在带队的队长的催促声中才缓过来。他们嘴上不说，心里却在暗暗感叹道，真是鸟枪换炮啊。
他们得到过嘱咐，在搬家整个过程中，没有和唐父唐母提过一句那晚的讨债。
甄漂亮也过来帮忙柳飞整理东西。
其实也没多少可整理的，除了一些过去的相片和珍藏的礼物，其余的家具与衣服等行李都是用过许多年的，多次缝补维修过的，早就该淘汰。
只是唐母一向节俭，一直在凑合着用。
柳飞吩咐那些工人道：“把些照片证件什么的搬进来就行了，其他的就放外面吧。没什么用了。”
唐母心态一时没转换过来，不轻不重地训斥柳飞道：“你这孩子，也太大手大脚了。有了钱也不能这么浪费，还有好多东西都能用呢。”
柳飞拗不过她，只得罢了。
结果那些与屋里精致装潢格格不入的行李一拿出来，倒是唐母最先不好意思往家里摆了，躲着柳飞，挥着手让壮汉们原样搬了出去。
一满车子的行李，最后也只留了五六个箱子。其余的怎么搬进来的，都原样地搬出去了。房子里一时人来人往，吵嚷不已。
唐父在旁看着壮汉们搬行李。
人来人往，难免会有磕磕碰碰。
其中一个壮汉搬着被子出门时，一扭头，不小心正好撞到了一个抬着箱子的工人。那壮汉手里的箱子被撞翻了。一个箱子的东西都倒了出来，其中十几本厚厚的笔记本磕在了地上，哗啦啦地响成一片。
后来工人一时来不及反应，差点给踩上去了。
一向温和的唐父当时就急了：“哎，你们小心脚底下。那有个笔记本，别给踩了。”来不及等别人反应，他就自己驾着轮椅，到了那几本笔记本旁边，一本本地捡了起来，用手珍惜地抚摸着。
那工人被吓到了，连连道歉：“不好意思不好意思。”
房间里其余三人都被这变故吸引了目光。
见唐母看过来，唐父小心地将本子一本本摞好，才递给唐母：“给，你画的稿子，差点都给人踩了。这么重要的东西怎么能这么随便地放着，要是有个磕磕碰碰，或者弄丢了怎么办。”
唐母接过来，摊开来，细细地抚摸内页了一遍，才摇头道：“嗨，都是年轻时候的梦罢了。现在留着也没什么用了。也就是你才能这么护着这东西。”
唐父不赞同地道：“怎么就没用了。这可是你半辈子的心血呢。画的这么好，放着多可惜。等咱们以后有时间了，一件一件地做出来。”
唐母宠溺地笑笑。
柳飞瞥了了一眼，发现那是一本设计样稿，每一张都画着高级女装。
这是唐母的？
唐母不是一个纺织厂女工吗？什么时候会设计服装了？而且，仅仅是惊鸿一瞥，也足以看出那张设计稿上的设计都笔法纯熟，并非随意涂鸦。
这到底是什么回事？。
她搜索了唐依依的记忆，果不其然，没有任何关于此的印象。
她问道：“妈，这是你画的设计稿？我怎么没听您说过？”
“嗨，什么设计不设计的，就随便画画。”唐母摇头笑了笑，自嘲道，“年轻的时候做的白日梦。现在想想就觉得不实际，还拿出来给你讲。”她羞赧地笑了笑，将本子抱住：“我还是把它收起来吧。”
柳飞沉吟。
难怪，唐母从来没有和唐依依提过这件事。
柳飞才蓦然发觉，尽管朝夕相处了二十多年，唐依依对唐母的了解其实并不深。
或许在成为唐依依记忆里那个温柔和善到有些懦弱的母亲前，在被生活的重压压的喘不过气，成为一个面容疲惫地平凡的中年人前，她也曾是一个为喜爱与理想与世界作对的倔强少女，一个胸怀壮志，立志做出一番大事业的年轻追梦人。
谁人没有青春过呢。
唐母转身，想把那设计本放回箱子里。
还未动作，她就听见一个女孩的请求声：“阿姨，您手里的那本稿子能给我看一下吗？”她顺着声音一看，才发现说话的是来帮忙搬家的女儿的同学。
她笑了笑：“小姑娘，这有什么好看的。就阿姨年轻的时候画着玩的罢了。”
甄漂亮却非常坚决：“阿姨，就给我看一眼好吗？我想看。求您了。”
唐母看向柳飞。
柳飞轻轻点了点头。
结合甄漂亮前两天说的，她有些明白甄漂亮想做什么了。甄漂亮想做的刚好也是服装……看上去唐母也会服装设计。
柳飞这几天一直在发愁以后唐父唐母的出路。
再让他们做那种累活，他们愿意，她都不会答应。而夫妻俩都还正值中年，又是闲不住的性格，早早地休息在家，坐吃山空。夫妻俩也都不会愿意。
如果甄漂亮这一条路能走通，倒是个好办法。
唐母向来怜爱小辈，也经不住求，将本子递了过去：“行，你想看就看看吧。”
甄漂亮若获至宝，将本子拿到手上，顾不得找凳子，干脆席地而坐，聚精会神地翻看了起来。
一家人继续搬行李。只是唐母大概被那些设计稿影响了情绪，时不时地手底的动作就会顿下来，走神地回忆着什么，不时瞥向甄漂亮手里捧着的那一本本的设计稿。
甄漂亮看完一本后，又哀求唐母，得到允许将剩下的一整箱都看完了。
看完后，天已擦黑了。
唐母去给一家人做饭，并热情邀请甄漂亮也在这里吃。甄漂亮虽然性格傲娇，在长辈面前却非常讲礼貌，甜甜地应了下来。倒是得了唐母的怜爱，特地下厨给她做了几个好菜。
等饭菜上桌，甄漂亮也将那一箱的稿子看完了，问：“阿姨，您是师从赵清逸老师吗？”
唐母端着菜的手一顿，菜汤险些洒出来。
得亏柳飞身手快，一个箭步上前，给捞住了，稳稳地放在了桌上。
不过，这时也没人注意到她的动作了。
唐母看这女孩看得如此入神的样子，心里就隐隐有猜测，这个女孩是个懂行的。没想到，她能从自己的设计稿里看出她的风格师承。
多年没有听到自己师父名字的她有些恍惚：“小姑娘，你认识赵老师？”
甄漂亮承认地十分干脆：“他是我舅公。”
“你是赵家人？”唐母瞪大了眼，难以自禁地连声问道：“老师这些年身体还好吗？他老人家最近在做什么？当年我从老师那里退学时，他都快六十了，现在估计都快八十了。他老人家身体还健康吗？他有高血压，却总是不注意身体，也不知道这些年有没有人提醒他老人家。”
甄漂亮轻轻地道：“舅公已经走了三年了。”
“啊？”唐母神情一下怔住了，喃喃道，“他老人家已经……走了吗？”
甄漂亮又问道：“阿姨，请问您的名是叫宋轶青吗？”
“是。”唐母神情恍惚，半晌才想起来问道，“小姑娘你是怎么知道的？”她望了眼柳飞，“是依依告诉你的吗？”
柳飞摇头。
她并未与甄漂亮提过任何关于母亲的事。
甄漂亮道：“依依没有和我说过您的名字。我是猜出来的。因为舅公走的时候，曾经让我们找过一个叫做宋轶青的女孩。舅公说，这是他平生最有天赋也是最可惜的一个学生，让我们找到她，将他的毕生作品都交给那个女孩。”
唐母捂住了嘴巴，眼泪几乎立刻就扑簌簌地落了下来，喉咙里泄出哭腔：“老师……您……您怎么这么傻啊。”她是个不肖的学生，虽然在师父膝下学习了那么久，却没能继承他的衣钵，中途还失落了学业。
她不值得，不值得被师父这么记挂啊。
师父他老人家毕生的作品是业内多少人千金难求的宝贝。
他却给了自己这一个不肖的学生。
她不值得啊。
唐母背过脸，不想让自己的哭态被小辈看到。半晌，她才扭过头，红着眼眶问甄漂亮：“小姑娘，你能带我到老师的坟前去看看吗？我，我想给他老人家扫个墓。”
甄漂亮答应道：“当然可以。”
唐母捂着嘴，忍住呜咽声。
甄漂亮认真地道：“其实，阿姨我和您说这些，还有一个目的。我最近在筹办一个新的服装品牌项目，您有没有兴趣担任我们这个项目的首席设计师，可以参与股权分红的那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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