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决了这莫名其妙出现的大手，落云出了口气，转头，跟伊德和音绪示意一下，便一起落地。
青悟满头大汗地脉着月明的手，左右为难。落云心惊，问：“怎么了吗？”
青悟回头看了三人一眼，又低头扫了扫月明，不着痕迹地轻轻一弹月明，然后似嘀咕地回答：“奇怪……明明没有虚无伤及内体，经脉也是完好无损，为什么灵力和婴气进去了以后还是什么反应都没有……”
落云上前一步，蹲下来，道：“月兄。”
“咳……是落云吗？”月明颤颤巍巍地抬起手，又放下，双眼无光地睁开眼，道：“我师妹还好吧？我这样……是要死了吗？”
落云沉默，但他知道这时候，自己必须要说些什么。落云刚想开口，没想到音绪的声音便从落云身后冷冰冰地炸起，像是冰下的雷：：“还没死透，就给我站起来。”
听到声音的月明立刻睁开了眼，在众人惊讶的目光之中一跃而起，挠了挠头，弱弱问：“师妹，你这是怎么发现……”
“在你用同一个把戏骗我六次以后，你还想着我会上当？”音绪语气冰冷，然后看向另外三人，一行礼：“我这个不知好歹的师弟给各位添麻烦了。”
落云几人回礼，月明愣愣地说：“师妹，我是你师兄……”
“闭嘴。”音绪一剜月明，道，“从现在开始，你就是我师弟。”
“可……”月明还想说话，被音绪瞪回去。
当是时，一声急呼从旁边传来。
“师父！”
众人一愣，一齐“看”过去。再之后，音绪斜视一眼月明，问：“现在，你还觉得这是你玩闹的时候吗？”
……
主战场之外。
天语师祖看着面前的邪物，手掌上一刻不停地捏诀，一道道法术从无到有，转瞬又被邪物拦下。天语师祖自知失算，之前，仅是一个呼吸的疏忽，这邪物居然在唤起十二只黑掌，朝着战场便去了。还好这黑掌未导致净林门的牺牲……
邪物抵挡着天语师祖的攻击，已成颓势。本来天语师祖单用婴气是无法达到这个出手速度的，但这灵力也可以伤到这邪物，于是天语师祖放开了许多手脚。反正，若有什么虚无来犯事，婴气再出便可。
天语师祖出手便不废话，这让他找回了当年驰骋的感觉，但天语师祖也疑惑，这邪物既然不似虚无，那它便不是以虚无为引释放术法，而自己的每一分灵力又都用到了极致。既然如此，这邪物的庞大驱力又从何而来？
这些邪物竟还有除虚无之外的驱力？
……
在御止山脉初峰上，言窃将他的师弟劝在了外面，由言窃与苗师父跟随，稚鼠四人对自身定位非常清楚：只传信，不战斗。
好在周围尊者都还算照顾，一路上将几人都围在中间，就算是言窃与苗师深入三百里，寻得虚无阵眼的时候，也全程安好。
两人修为未至元婴，开路出不上力，到达目的地之后便自觉地跟上探阵人，并时刻准备与外界联系，将探阵所得告知外方，或是以四人的联系为纽带，内外共寻破阵之法。
然，正当两人打算跟随其他尊者前往阵眼中心时，邪物大军来袭，四周尊者不得不战，苗师（父）和言窃只能暂时躲避。
言窃看着四周，小声喃喃道：“师父，这附近有些危险啊……”
苗师看着四周：“到处都是尊者护着我们，又不用我们战斗，危险在哪儿呢？”
言窃：“哪怕是他们的一点点余波，只要波及到我们，我们就完蛋了，还不危险吗？”
苗师淡淡说：“你要是害怕危险，让你师弟进来不就好了？反正只要你推脱了，小迁就一定会代替你进来的。”
“话是这么说没错……”言窃摸了摸后脑勺，道：“可我毕竟是师兄，怎么能让师弟冒险呢？”
“既然如此，这条危险的路不就是你自愿走的吗？”苗师说话不徐不疾，依旧保持着淡淡的清闲：“不论什么原因，自己选的路，再危险也别后悔。”
“是！”言窃应诺一声，又四处看看，小声感叹：“说起来，各位尊者还都真厉害啊……”
苗师闻言，深深看了言窃一眼，道：“言窃。”
“在！”
“你还不到五十……不，你还不到五十五，别那么轻易就放弃修为。”苗师目视前方，悠悠道：“我们稚鼠确实没落，我和你凡师父都没有走进元婴……但是你和你师弟还有机会，一定要一刻不停地走下去，明白吗？”
“啊？那……好吧。”言窃又挠挠头，再说：“可是师父，我觉得你和凡师父才真正有不问凡俗、修得仙气的样子。”
“这话可不能乱说。”苗师依旧淡淡：“而且我和你凡师父带着你们俩东躲西逃、不敢见人那么久，这还是修得仙气？”
言窃继续与苗师争辩：“可是我觉得修仙不就是该修个不问世俗、清心无争吗？”
“那是你的修仙，而不一定是别人的修仙。你可以有自己的世界，但不要因此就觉得世界应该是你所认为的样子。”苗师摇摇头，眼神中突然带着追忆，恍惚之中，仍旧淡淡道：“再而且……不管你想要什么，都要有实力作保。实力不够，一切都是虚妄。”
“好了好了，我知道了。”言窃叹口气，反正说来说去，就是为了让自己好好修炼，耳朵都磨出茧子来了。
苗师点了点头，他知道言窃听不进去，所以他只提一遍就够了。苗师继续看向远方，突然一愣，道：“跑！”
“哪儿？”言窃警戒。但苗师不给言窃回答，他直接将灵力布在手上，朝言窃腹上一推，言窃就被柔和地推至远方，而苗师也被一只巨手握住。只见一缕青烟从巨手指缝间漏出，飘到言窃身边，重新化成苗师的样子。
苗师的脸有些苍白，他对言窃道：“这一招烟遁，你得早些学会。”
“多谢师父……”言窃暗自捏了把冷汗，然后大声道：“救命啊！”
苗师道：“分头，自己往几位尊者身边逃。”
“好！”言窃转头就往一旁飞过去。
苗师往另一边飞不多，突然转头，大惊失色：“别漏这么多灵力！”
只见三只巨手似乎受到了吸引，纷纷追上言窃。而言窃的速度……明显无法与巨手相抗。言窃回头，他看着巨手的速度，连绝望的念头都没来得及升起来。
“烟遁……”苗师苍白的脸上又少了几分血色，双掌相合，掌心间放出柔和的淡淡黄光。
“引！”
随着最后一字落下，苗师的身影猛地一闪，便与言窃换了位置。而还没反应过来的言窃只是呆呆地愣在原地，然后才看到，那三只巨手……严实地握住了苗师。
“师父！”言窃看得睚眦欲裂，撕心裂肺地喊了出来。这时只见同样淡淡的柔光从三只巨手中透出来，似乎苗师还在手中坚持。
“快救人！”远方谁喊了一句，言窃只见一道浪沿一样绵长的笔直白练刺在巨手之中，横竖划动几下，强风扑面，散了巨手。
“师父！”
言窃看到苗师的身影，便冲上去，却被周围的人死死拉住：“冷静些！你也想被虚无杀死吗！”
“你放开我！”言窃叫着，却能清晰地察觉他使出的灵力被拉着他的尊者轻松吸收，言窃只能徒劳地用手扯，却拽不过有灵力、婴气的对方……修为上的差距，恰就是这么无力。
“言窃！冷静些！”
虽然虚弱，但这确实是苗师的声音。听到这声音的时候，言窃一下子回过神，愣愣地站在原地。苗师的脸上已经蔓着黑气，显然虚无已经侵入了苗师。苗师的前胸发着微黄的光，他紧咬着牙，似乎在喉中存着什么死也不能让它逃脱的东西。泪水从言窃眼里流下来，他捏紧了拳头，却知已无力回天。
……
“修仙的功法呢，你已经会了，以后只要勤加练习，就能修得仙体。不过呢，我们的功法还只传了你一半，剩下的一半嘛……”
“剩下的一半？”年幼的叶言窃瞪着大大的眼睛看着两位师父。
“剩下的一半在我这里，那是一个光团。等时候到了，为师就会传给你。”苗师笑着看小言窃，“这可是我们稚鼠的独门功法。”
叶言窃撒娇：“那早点传给我呗……”
“那可不行。”苗师和凡师哈哈一笑，苗师揉着叶言窃的头：“要等到了时候，那才能传给你。”
……
“言窃。”苗师痛苦地紧咬牙关，只能从牙缝里让声音挤出来，“你还记得，你拜师的时候，我和你说的话吗？”
“回苗师……”言窃抱拳，一说话，眼泪又止不住地流下来：“言窃不记得了。”
“那可不行……”苗师摇摇晃晃地超前再走了一步，奋力道：“当时你……可是追着我……要的。它现在……就在……在这儿。”
苗师举起手，朝着自己的胸膛比划了一下：“来，杀了我。”
周围的尊者面面相觑，桑秋尊者摇了摇头，几位尊者放开拦住言窃的手，几人静静地等待言窃的动作。
言窃将脸深深地埋进手掌里，哽咽：“苗师，我……我做不到。”
“莫要犹豫！”苗师似是奋力地咆哮一声，“我支撑不了多久！”
“可我……”言窃模糊着双眼，朝后退了一步。
“快杀！”
“我……”
“快！”
“是！”言窃咬着牙应诺一句，将泪水混着嘴里的血水咽下去，从储物袋中抽出了剑，一步一步向前……顶在了苗师的胸膛上。
“就是这样……”苗师的脸上微微露出笑容，言窃梗着手臂停滞不前，而苗师超前走了一步，任凭飞剑破开自己的胸膛，“你可要小心别碰到为师……一旦碰到虚无……言窃你可就完了。”
言窃握着剑的手死死撑着，全身却漱漱地颤抖起来，一丝微光，顺着苗师胸内的剑刃延伸向了言窃。
“言窃……可要记得，莫要辱了我们稚……”苗师的嘴唇张了两下，随着最后一丝黄光没入言窃的身体，苗师的嘴与眼永远地合上了。
“啊！！！”
言窃松开握剑的手，疯了一般上前，想要抱住苗师的遗体。桑秋尊者闪身出现，用婴气固住言窃，道：“你忘了你师父说过什么吗？”
“松开我……”言窃双目赤红，突然化作一道青烟，转眼便出现在另一边，吐出一口血，继续朝苗师伸出双臂。
桑秋尊者向苗师的遗体中注入婴气，手又一拉，一道屏障隔在言窃之前。言窃发疯地用双手抠在屏障上，只一次，便已经指盖尽翻，鲜血淋漓。
“你滚开！”啪地一声，言窃的手臂捶到屏障上，又以一个恐怖的角度扭到一边。
“你想毁了你师父的心血吗！”桑秋尊者声如洪钟，敲在言窃心上。言窃依着屏障瘫倒在地，任凭泪水混合泥土，糊在脸上。
一声叹息，桑秋尊者撤去了屏障：“你师父体内的虚无，我除去了。”
言窃失了神一样站起来，又跪在地上，朝着苗师的遗体磕了三个头，磕得沙土嵌入肉里，然后才上前抱住苗师的遗体，嚎啕吐血不止。
桑秋尊者沉默地看着，少顷，三个字从他嘴里死死地蹦出来：
“除！虚！无！”
周围一干尊者大吼：“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