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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六十二回 天地之间存浩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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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定一口气说到精彩处,故意停下喘了一口气,又接着说道:“幸得大人平日里待下人和属下都极好,府衙中许多下人和差役都自发挡在他身前,为他抵死。而金铎本就是个血性汉子,他深信士为知己者死。单凭金银,或许可以买通一个人说假话。但绝对无法让这么多的人愿意为一个府尹送死。纵然金铎还惦记这老母的病情,但他宁死不为这不仁不义之事。”

沈墨鱼四人闻言,急忙问道:“那后续如何?”

“金铎虽不忍杀害一人,又放下兵器,字自缚双手认罪,但他仍身犯重罪。按照律法,大人本当从重问罪。但大人却见金铎不似奸邪亡命之徒,乃是受人指使,误入歧途,幸得悬崖勒马,浪子回头,主动请罪,故而便依法酌情减轻判。最后,金铎因手持利刃,擅闯府衙被重则五十大板,收押入狱。”

“在服刑期间,大人始终认为以金铎的脾性,不该为了身外之物而触犯王法,甘愿为虎作伥。大人料定金铎必有为难之处,再三询问之下,金铎终于坦诚老母之事。原来他在行事之时,将老母委托给燕平府城外的一户好心人家收养,只说是进城谋生,不日便回转。大人遂遣差役去将金铎老母请到府衙暂住,又派专人照料老人家,请来燕平府城最好的名医,这才治好了金铎母亲的病,也算了了他一桩心事。”

“久而久之,金铎逐渐发现单大人并未作秀之人,故而感恩戴德,愿为大人出生入死,以报恩情。待他三年刑期满,母子得以重逢,他俩便在府衙内生了根。直到去年,金铎的母亲去世,金铎便正式开始为大人卖命,一直做大人的贴身护卫,保护大人的安危。非要案大案,金铎从不出手。要说大人如今最为信任的两人,一个是老夫我,还有一个,必是金铎。”方定说这话时,难藏满脸的骄傲。看来私下他与金铎的关系,也甚是不错。

白星泪感叹道:“好一个外举不避仇,内举不避亲的单大人,看来我果真误会了他。”

方定闻言笑道:“这位姑娘莫要挂怀,今日在公堂之上的那件事,虽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大人一开始也颇为愤怒。但当他回到内堂冷静下来,细细琢磨一阵,甚是佩服你一个年纪不大的小姑娘竟能心系百姓,有如此侠肝义胆,竟敢在公堂之上面责大人,与大人年轻之时的作风颇为相似,故而他十分感慨,这才吩咐老夫急忙将诸位请回。”

白星泪闻言急忙拱手道:“府尹大人谬赞了。”

话不多说,且看那沈墨鱼一行四众随方定折返府衙,其余门禁继续于门前值守。方定领着四人进府衙,走长廊,兜转好一阵,四人方知府衙内四通八达,约莫走了一刻钟,才来到内堂。将门打开,却见那单徵并未着官府,而是身穿粗布常服站在内堂正中,头顶上悬着一块气势磅礴的铜纹烫金蓝底匾额,写的正是“浩然正气”四个大字,乃是单徵自家的墨宝,落款处还盖着单徵的私印。

“大人,沈公子四位,已经请来了。”方定立于门前,颔首恭敬说道。单徵并不转身,仍背对着众人徐徐说道:“好,老方,你暂且退下,且容本府与四位少侠详谈一番,记住,切莫不可叫人靠近内堂。你可明白?”

方定躬身拜道:“是,老朽明白。”说罢又转身对沈墨鱼四人道,“四位,请。”

四人行礼拜别了方定,便走入内堂,身后大门随即关闭。且看屋中早已摆下五盏香茶,只为恭候四人。“好字。”裴镜年一眼便望见了那写着浩然正气的匾额,不禁脱口而出的赞叹道。

单徵这才转过身来,笑眯眯地说道:“裴姑娘过奖了。官场多凶恶,无人能躲闪。伴君如伴虎,谁能逃得脱?在承天府时,树敌太多,坐都坐不安稳。有时说错一个字,都是灭顶之灾。某早有隐退之意,只是身不由己。那群蠢笨奸诈之人,以为是害了某,殊不知某自到了这燕平府,好生清闲快活,真是天高任鸟飞,海阔凭鱼跃。就连这搁置许久的书法都能拾起来练练,胡乱写写,叫诸位见笑了。”

单徵微笑着招待四人入座:“四位少侠快快请坐,此茶尚温。若是再晚来片刻,这茶水就要换了。”可四人你看看你,我看看我,谁也不敢入座,裴镜年又躬身拜道:“大人,你乃是前辈,又是朝廷命官,我等晚辈,岂敢入座。”

“哈哈哈,此处不比公堂,某亦不以府尹自居,你们又有何不敢?你等乃是江湖中人,早听闻江湖人行事潇洒,从不拖泥带水,且不拘泥于繁文缛节。今日早上这白姑娘还在公堂之上大骂某迂腐,某尚且不在意,为何此时,你们反倒自己扭捏起来了。”单徵闻言大笑道,“某并非甚么食古不化的老顽固,如今在这内堂,我是主,你们是客。若你们不坐,岂不是某待客不周,莫非要某站着陪你们谈话么?”

闻听此言,众人才知,那敢在朝堂之上面责当今圣上的朝廷命官,竟然如此随和,若是再退却,倒真是他四人不识抬举了。待四人坐定,单徵也坐下身来。却见那白星泪又起身快步来到堂中,面对单徵单膝下跪,拱手拜道:“晚辈今日一时意气用事,大闹公堂,坏了规矩,冲撞了大人,还望大人降罪!”

“哎,白姑娘此言差矣。今日之事,虽有些莽撞,但姑娘也不失为是性情之人。”单徵急忙起身上前,将白星泪扶起身来。可白星泪却说道:“大人,晚辈是诚心请大人责罚。”而单徵却说道:“某曾于朝堂之上面责当今圣上,圣上尚且不怪罪某。而今姑娘于朝堂痛斥于某,且某不及圣上多矣,又怎该挂怀?尝问宰相肚里能撑船,某并不挂在心上,白姑娘又为何抓着不放?”

见白星泪固执的毛病又犯,沈墨鱼生怕她钻了牛角尖,没有罪也讨出个罪来,故而急忙上前跪下,为她谢恩周旋道:“多谢大人开恩!”见沈墨鱼如此,白星泪也只得作罢。

四人终于安稳坐下,单徵也回到原位,轻叹一口气,徐徐说道:“不瞒诸位,并非某不知那常达平日里的所作所为,只是如今某并非是曾经的三品朝员,而只是一个燕平府的府尹,某并非不知进退的榆木脑袋,亦知晓,想要在这位子上坐的久了,多为百姓们做些事,有些地方就不得不做出让步,稍稍屈服。故而只要是那常达没有到激起民愤之时,也只得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否则,若是明面上得罪了当地的权势,休说是某,就连燕平府的百姓,都会因此遭殃。”

“道理我们都懂,可那常达的确是欺人太甚,难道真的拿他没办法了么?”白星泪问道。

“并非如此。某今日在公堂之上已然说的很清楚,只要有足够的罪证,某便可依法判刑。想来到那时,其背后的势力也不敢明目张胆的做出些甚么,即便他们孤注一掷,也只会冲着本府来,与百姓无干。”单徵所说,皆是肺腑之言。他早有欲正法常达之心,怎奈时机未至。金铎本欲一刀杀之,再以命抵命,但单徵自知此乃知法犯法,又不忍金铎送死,故而阻止。

如今正有侠肝义胆,且并非单徵身边之人欲行此事,真乃寻找罪证的天赐良机。若是能里应外合,休说是正法一个区区的常达,说不定更能将蔡家的势力在燕平府连根拔起。如此良机,岂能错过?

四人遂起身拜道:“请大人明示,如何才能找到能找到指控常达的有力证据?”

“真相和答案永远不会送到面前,这需要你们自己去寻找。若是有需要帮助的地方便来府衙找方师爷,本府也会在暗中帮助你们。”单徵起身说道,“你们要记住,有些事要从根源去寻找,常达犯下的那些事,平日里都接触甚么样的人,才是关键。”

见那单徵故弄玄虚,似有可以卖关子的嫌疑,又或许是不好明说,有所顾忌。裴镜年思索一阵,便替他挑明了那层窗户纸:“烦问大人,若是我们能设法从百姓中寻得足够多的口供与证人,此案是否能有转机?”

单徵的左眼皮轻跳了一下,似乎在一刹那有了些许警惕,双眼微眯,徐徐问道:“裴姑娘好生聪慧,反应如此之快,又一针见血,莫非也在府衙之中认知么?”此一句乃是为了探裴镜年的底细,见她并非寻常江湖人,似乎对官府办案的流程十分清楚,故而有些怀疑她可能是京城派来的人,故而不敢不小心谨慎。

裴镜年自然听出他话外之音,故而坦诚道:“不瞒单大人,晚辈曾在安淮府府衙总领捕头一只,专司侦查破案,故而十分了解。后因一些事被除去公职,才流落江湖。”“安淮府总捕头?”单徵似乎有些意外,“你可能还不知道罢,许久以前,安淮府的府尹晏节在自己房中被人杀害了,死状极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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