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仔细看，</p>
可以看见周泽脑袋上有十个血印子，有的地方还在有鲜血滴落出来，顺着周泽的耳朵，下巴，慢慢地滴落下来。</p>
平时什么事儿都高高挂起就差捂着耳朵过日子的周老板，好像还真的很少这么慌张和急切过。</p>
上辈子，</p>
勤勤恳恳珍惜一切时间和机会，努力地往上爬。</p>
这辈子，</p>
甘心做一条咸鱼；</p>
原本觉得自己可以云淡风轻地一直这样过下去，也认为自己好像也没什么好去担心和珍惜的东西了。</p>
这种日子，也挺好。</p>
人们鄙夷流浪汉，因为他们穷，但人们又羡慕那种可以自费豪华出游来一场说走就走旅行的人。</p>
周老板就属于后者。</p>
但眼下，</p>
他很迫切，</p>
他很慌张，</p>
仿佛是自己生命中很宝贵的一块东西，</p>
正在逐渐远离自己。</p>
正如那首歌所唱的那样，失去了才知道珍惜，这是大部分人，哦，是大部分男人的通病。</p>
周泽忘不了偷偷走下楼的白莺莺用舌头在自己水杯里搅拌的调皮画面，</p>
也忘不了自己喝水时觉得有点甜的味道；</p>
更忘不了自己枕在她大腿上伴随着她细心按摩入睡时的感觉，</p>
甚至连白莺莺为自己在下一个寒衣节设计的各种款式的竹床，都在周泽一次使用电脑时无意中给发现了。</p>
前天，</p>
白莺莺拿着她的钱，去会所给自己“嫖娼”买单，虽说让周泽有些肝疼，但也觉得很是欣慰和感动。</p>
这个，</p>
可爱的，</p>
傻姑娘。</p>
“砰！”</p>
推开了办公室的门，</p>
周泽看见了地上洒落着的三张符纸。</p>
抬起头，环视四周，渠真真坐在电脑前，一动不动，而原本应该坐在她身边和她一起玩游戏的白莺莺，完不知去向。</p>
周泽冲到渠真真面前，伸手撕下了渠真真胸口位置的那张符纸。</p>
“啊啊啊啊啊啊！！！！！！”</p>
渠真真开始疯狂地尖叫，</p>
她像是一个被关禁闭惩罚弄疯了的女人，开始靠这种方式宣泄着自己内心的不安和惶恐。</p>
她这个状态，想问什么也问不出来了。</p>
网咖里不少人站起身看着这边的情况，大多数人还以为周泽对人家吧台妹子做了什么事情，有两个穿着汗衫的还站起来走向这边打算英雄救美。</p>
“喂，兄弟，牛什么啊，欺负女人。”</p>
周泽转身打算离开。</p>
“喂，这就走了啊，这么怂啊，想走，没门，把事儿说…………”</p>
周泽猛地一个转身，直接直接刺入对方的手臂，对方整个人马上摔翻在了地上，口吐白沫。</p>
旁边另外俩打算英雄救美看到这一幕瞬间集体懵逼，没人敢向前一步。</p>
周泽冲出了网咖，来到了街上。</p>
他能隐约地感觉到，莺莺似乎就在附近，但这里，应该有着很高级的障眼法。</p>
指甲迅速长了出来，</p>
随即猛地将其刺入地面，</p>
一缕缕黑雾开始自指尖弥漫开去，没入了地表，随即，在周泽斜前方向的位置，黑雾像是受到了阻挡，没办法进入。</p>
就在那里！</p>
这个时候，周泽没时间去想老道跟猴子，也没功夫想二楼的许清朗和死侍，他脑子里，只有白莺莺。</p>
不是偏心，</p>
而是本能。</p>
人总是会在最关键的时候牵挂自己内心真正依恋的东西。</p>
周泽向那个方向冲了过去，指甲举起来，挥舞了下来！</p>
前面没有东西，</p>
至少现在来说，</p>
什么都看不见，</p>
但周泽清楚，是有一道结界挡着这里，周老板也早非昔日吴下阿蒙了，这些事情也经历了不少。</p>
指甲像是划破了一层不存在的隔膜，</p>
眼前的事物一阵扭曲，</p>
发生了一些变化。</p>
一连串的路灯早就已经破碎，</p>
地上，</p>
到处都是鲜血和烧焦的痕迹，</p>
一把玉箫将白莺莺挂着，</p>
她在凄厉地哭泣，</p>
尤其那恐怖的伤口，</p>
触目惊心。</p>
黑影站在白莺莺身边，回过头，看向忽然出现的周泽。</p>
他有些惊讶，</p>
因为他清楚那三张符的威力，</p>
除非这栋楼塌陷，否则被封绝在房间里的人绝无可能感知到外面的情况。</p>
他不杀鬼差，</p>
所以才特意将周泽隔绝开，</p>
但周泽还是来了。</p>
他有些不舒服，</p>
看周泽的目光就像是在看一个给脸不要脸的不识趣儿的东西。</p>
他是不想杀鬼差，</p>
但这并不意味着，他不能杀鬼差，也并不意味着，他不敢杀鬼差。</p>
如果鬼差真的要和邪魔歪道同流合污的话，</p>
也理所应当成为被“替天行道”的对象，</p>
将其根除！</p>
对，</p>
是这样，</p>
有大道理做支撑了，也解释得通了。</p>
黑影心里放下了一块石头，目光变得坚毅了起来。</p>
“你来，是想和我……说些什么？”</p>
黑影问道。</p>
周泽没搭理他，而是冲向了白莺莺。</p>
破天荒的，</p>
黑影没有阻止周泽，任凭周泽跑到了白莺莺的身边。</p>
周泽的手，放在了白莺莺的脸上。</p>
他有些不敢置信地看着这一切，那个一直天真烂漫喜欢对自己“嘤嘤嘤”的女孩儿，此时居然被折磨成了这番模样。</p>
而当她在经历这种痛苦折磨时，</p>
自己，</p>
自己，</p>
自己竟然在楼上喝酒！</p>
羞愤，</p>
愧疚，</p>
愤怒，</p>
不停地折磨着周泽的内心，在他的心中，充斥着一种难以想象的自责。</p>
是他想要过咸鱼一样的生活的，是他想要这般漫无目的的混日子的，是他喜欢这样懒散得过且过的。</p>
他也有了死猪不怕开水烫的心理准备，</p>
不管未来会发生什么事，</p>
他自己承担着受着就好了，只要让我眼下活得舒服自在轻松，其他什么都可以不顾。</p>
但为什么，</p>
为什么事情不是冲着自己来，</p>
而是冲着自己身边的人来？</p>
白莺莺有气无力地睁开眼，她的目光有些浑浊，不似之前明亮，她看见了周泽。</p>
她没有哭，也没有闹，更没有委屈地求保护或者责怪为什么周泽耽搁了这么久才到。</p>
她只是用自己剩余不多的气力，提醒道：</p>
“老板……小心他的……箫声……”</p>
周泽的目光在白莺莺身上仔细地逡巡过去，</p>
尤其是在看见脖子位置的巨大伤口时，</p>
他几乎要发出愤怒的咆哮！</p>
“你是不是在找这个？”</p>
黑影笑着伸出手，</p>
在他掌心上，一颗浑圆剔透的尸丹正在轻轻地浮动着。</p>
“你养她在身边，应该也是为了这个吧；</p>
不好意思，老夫替天行道，这个东西，现在归老夫了。</p>
你身为鬼差，不思自己的职责，却蓄养僵尸，包庇邪魔，这点损失，算是老夫对你的惩罚，一点都不为过吧？”</p>
周泽侧过身，看着老头。</p>
他想问“为什么”，想问“你到底是谁”，想问“我到底哪里得罪了你”想问“你为什么要这样做”。</p>
但话到嘴边，</p>
却没问出来，</p>
因为这个时候，</p>
任何的话语，</p>
任何过多的言辞，</p>
任何的赘述，</p>
都显得毫无意义。</p>
莺莺已经被折磨成这样了，</p>
自己还需要去问什么？</p>
没必要问了啊，</p>
真的不用问了啊。</p>
“你走吧，以后好好做你自己的事情，这头僵尸留在这里，我还要扒掉她的皮留作他用。</p>
她乃污秽所生，能为正道做出一点贡献，也算是老夫在替她积德了。”</p>
“积德？”</p>
周泽茫然地看着黑影，</p>
而后，</p>
迈开了步子，</p>
向黑影走来。</p>
“你这是……什么意思……”</p>
黑影问道。</p>
周泽没回答，</p>
继续向他走来。</p>
“你书店里的那些妖邪，也都快被我肃清了，我这是……在帮你。”</p>
“帮我？”</p>
周泽继续往前走。</p>
“呵呵，看来，你很生气啊。”</p>
“生气？”</p>
黑影见周泽不断地走近自己，身上的杀意几乎浓郁得可以化作水滴淌出来，他有些疑惑，</p>
疑惑这个鬼差这么地不识趣儿，</p>
随后又有些愤怒，</p>
愤怒这个小小的鬼差自己给他脸他却不要。</p>
他是铁了心，</p>
要和邪魔歪道为伍了。</p>
“你算是个什么东西，敢以这种态度和老夫说话？”</p>
箫声响起，</p>
瞬间刺入周泽的耳膜，</p>
周泽的脸上露出了极为痛苦之色，</p>
刹那间，</p>
如同天旋地转。</p>
白莺莺提醒过周泽小心箫声，</p>
只是，</p>
周泽丝毫没有往心里去，</p>
也没有在意。</p>
倒不是周泽辜负了白莺莺的提醒，</p>
也不是因为周泽怒火攻心大意了，</p>
而是因为在看见白莺莺惨状的那一刹那，</p>
周泽就已经清楚自己该做些什么了。</p>
害怕？</p>
畏惧？</p>
担心？</p>
看门狗？</p>
狗肉汤？</p>
取而代之？</p>
李代桃僵？</p>
都去他妈的吧！</p>
在这个时候，</p>
周泽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p>
用尽一切办法，付出任何代价，</p>
甚至哪怕让自己永堕阿鼻地狱，</p>
也要让这个黑影，</p>
让这个老东西，</p>
被挫骨扬灰，</p>
生吞灵魂，</p>
把莺莺刚刚在他手里所承受的折磨，</p>
十倍，</p>
百倍，</p>
千倍，</p>
一万倍地还给他！</p>
在箫声所营造的极为痛苦的状态下，</p>
周泽停下了脚步，</p>
默默地将自己的左手食指放在了自己眉心位置，</p>
很平静，</p>
平静地就像是去敲响自己隔壁邻居的门，</p>
说一声：</p>
要下雨了，请他帮忙一起收一下谷场里晾晒的麦子。</p>
与此同时，</p>
周泽闭上了眼。</p>
下一刻，</p>
周泽缓缓地睁开了眼，</p>
他的嘴角露出了一抹微笑的弧度，整个人的气质也在刹那间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p>
嘲讽道：</p>
“呵呵…………不是怕我…………苏醒…………也…………千方百计…………不想让我…………苏醒的么…………”</p>
黑影面对这种变化，</p>
一开始有些迷茫，</p>
但很快，</p>
他似乎看明白了一些东西，</p>
当即道：</p>
“对，他不懂事，你应该是懂事的吧？”</p>
周泽有些疑惑地抬起头，看向面前的黑影，</p>
而后伸手指了指面前的这个家伙，</p>
很不可思议地问道：</p>
“你算是个什么东西，敢以这种态度和我说话？”</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