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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8林渊献计兵不血刃 陈新醉述胜败传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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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天后子夜之时,韩石勇执戟披甲骑着自己的战马,带着军队缓缓通过阳明山。

在他身后,乌泱泱地铁甲军赶着牛马,拖拽着一辆辆放眼望不到尾的木质囚车以及一车有一车的大木箱,浩浩荡荡地向着盛京的方向而去。

每个囚车上都关着四五个囚犯,他们一个个都如霜打的茄子,蔫了吧唧地歪在木牢之中,全无生气。

谁能想到这些囚犯,三天前还是准备在大燕军队攻山时拼死抵抗,誓要同归于尽,伍宝驹带领下的阳明山贼寇。

其实,那天中军宝帐议事时,林渊最终提了一个计策。

“将我们在楚河边投降的三多个贼寇全部放回山,每个人给他们准备一个小水囊,装满干净的水,让他们带上山去。”林渊说道。

“什么?林将军,我们好不容易才让他们断了五天水,现在贼寇被困在山上,你却要放了战俘,还给他们送水上去?他们要有了水,继续跟我们耗,别说三天,三个月他们都敢跟我们耗下去!”韩石勇一听林渊的话,立即耷拉下了脸,满心觉得他出的一定是个馊主意。

“韩将军,你难道没听说过「欲将取之,必先予之」吗?有时候对敌人不能太计较得失,总要给他们一些甜头,才能将其一网打尽。”林渊一本正经,煞有其事地说道。

“我还从来没听说过有这种给予的方法,我们废了如此大的力气,好不容易才让贼寇断水,消磨了他们意志。”韩石勇生气道。

“韩将军,请照我说的做!”见韩石勇一百个不相信,于是林渊凑到他耳边,细若蚊声道,“只要赢了,这些战俘和阳明山上的金银珠宝都归你,带回去邀功。输了的话,林某愿受军法处置。”

“此话当真?”韩石勇侧目熟视了林渊良久,开始有些动摇,以他的经验实在想不通林渊为何那么自信。

“当真!林渊愿立军令状。”林渊肃然起敬,抱拳道,周围将官不知林渊瞧瞧跟韩石勇说了什么,全都用惊异地眼光瞧着他。

“咳!好!那便如此,有劳林将军了!”韩石勇拱了拱手道。

于是,林渊让陈新把前些天俘虏的贼寇全部召集到军营中央,每个人发给他们一个小水囊,里面的存水足够他们喝上好几天。

“今日,本将军便放你们回山。”林渊左手把着寒光剑,站在高台上朗声道,“希望你们能劝说伍宝驹等首领早日缴械投诚,朝廷一定不会为难你们的。”

台下众俘虏左顾右盼,心眼交流,仿佛一个个都在说这将军真傻,要放虎归山,大家不如趁机跑了吧。

“你们也知道阳明山已经被我们包围了,如果有谁想偷偷逃离的,尽管逃!”突然间一道白光,他拔出寒光剑将跟前的一张木案斩成两端,吓得所有俘虏都是一哆嗦,接着林渊狠狠地说道,“只不过一旦被逮到就如同此案!”

军队押送着俘虏们到山道入口,林渊和韩石勇亲眼瞧着他们一个个向上走,最终在消失在崎岖的阳明山中。韩石勇已经不放心,下令自己的铁甲军打起十二分的精神,围着阳明山,不准走脱一个敌人。

林渊缺不在意,慵懒地地回到营帐之中。等韩石勇安排完一轮部署,再次回到军营中,却发现林渊军队的将士们置酒高歌,而林渊则独自在营帐中开始补觉。

韩石勇皱了皱眉,本想发作,可是硬生生的将一腔盛气压了下来,心中暗道:“三天后,若拿不下阳明山贼寇,我看你这「南安第一剑」有何脸面,到时我才不管你们有多大损失,定让你们死攻阳明山!”

韩石勇扫视了一圈,心里突然打起了小人主意。他叫来了自己的裨将,让他带人监视林渊一行,避免他们看拿不下贼寇突然撤军逃跑。

林渊未踏出军营一步,每天除了吃饭,就是睡觉补充体力。而慕容云厝和陈新等将官,表面依旧一点都不担心,每天喝酒娱乐。

不过营帐中,真正不担心的估计也就这几年一直作为裨将的陈新,慕容云厝一路上经历了不少,开始变得小心翼翼,饮酒间不禁问陈新道:“你说林渊的方法好使吗?”

此言一出,岑知、岑名等人也都放下手中的酒杯,盯着陈新,等待他的回答。

只见陈新微微一笑,拿起一碗酒一饮而尽,借着酒意不直接回答,而是道:“诸位不管老的新的,这一路上大家都一起经历了很多。你们也发现我并不喜欢林将军,你们知道原因吗?”

众人皆摇头,岑知猜测是因为林渊为人孤僻,不近人情。

“此话说对了一半,可不全对。”陈新又道,“这世上有一种人,对外攻无不克,战无不胜。可就不懂处理人与人之间的关系,常常有意无意会得罪人。如同汉之韩信,楚之项羽,当天下乱乱之时,大有作为。可天下欲将定时,则会成为众矢之的。林渊也是如此之人,所以我不喜他。”

慕容云厝急问:“此为何意?”

陈新解释道:“林渊好剑术和兵法,众人皆知。可是他每每出征时,重士卒,轻将官,所以每每作战,林渊率领士兵可以势如破竹,而将官们往往会因为一点小事,被他杀鸡儆猴,受到处罚,此其一。”

“正是,正是。娘的,小王一出阵就挨了顿打,恨恨!”慕容云厝咬牙道,“那其二呢?”

“林渊深谙兵法,常能揣摩敌人,出奇制胜。可是却从不研究身边共事者究竟在想什么。正所谓「八丈灯台,照见人家,照不见自家」,我跟了林渊多少年,每次都随他冲锋陷阵,却得不到他任何奖励,常常说这是为将应该的。有奖励夸赞都给军队士卒。惹众将官忿忿不平。”

说到此处,在一些跟随过林渊出征的武将、文官都沉默无语,甚至有人略略点头表示赞同。

陈新端着酒醉笑道:“世子放心!林渊的主意十有八九可以拿下这阳明山,乱世纷争需要这英武之将。平定了此处,南安郡又补充了新兵,可安定很长一段时间,也该是世子和诸位新来的将军登台亮相的时候了。”

陈新又满了一杯酒,咕噜噜干了个精光,然后歪歪扭扭一屁股坐到慕容云厝身边,拍着他的肩膀,在他耳边悄悄说道:“侄儿啊,还记得你父王出发前交代的事吗?”

“记得。”慕容云厝回应道。

“哈哈,没事没事,大家继续喝!”陈新哈哈一笑,大声道。于是,营帐中又再次觥筹交错起来。

展眼间,三日已到。

至午时,韩石勇在中军宝帐中来回踱步,终于再也忍不住了,于是击鼓传令所有将官到军帐中议事。

“林将军,这已经是第三日了。怎么还没动静?你不会失算了吧?”

韩石勇质大声问道。

“韩将军,请问第三日过了没有?”林渊面色冷峻,却一步不让道。

“自然是没有,不过你认为会有什么奇迹出现吗?”韩石勇反问道。

林渊道:“请将军稍安勿躁。”

“好!我们就在这里等。如果过了子时还没有动静就别管我以军法令。”韩石勇顿了顿说道,“如果有奇迹出现,我自当给林将军赔罪。”

于是,默默无语,一众将官默默地坐在中军宝帐内等待消息,唯有韩石勇仍一脸不耐烦地来回踱步。

眼看夕阳已落,残月高挂,韩石勇一听军营中初更的击打声,便又忍不住道:“林将军怎么还没动静。”

“韩将军,稍安勿躁。”林渊还是同一句话,然后缓缓品了一口浓茶。

“好好!你就是不见棺材不流泪!我等!”韩石勇跺脚道。

忽然间营帐外传来一声急促的马铃声,随着一声马嘶,一个探子撩营帘进入,上气不接下气地向着韩石勇和林渊行了个军礼,喘道:“报告将军,下……下来了,下来了。”

“什么下来了?”韩石勇急道。

“贼寇从山上下来了。”探子道。

韩石勇不急穿戴铁甲,立即冲出中军宝帐,带着自己留守的铁甲军,翻身上马奔赴阳明山下而去,士卒们自然也是打气一百二十分的精神,严阵以待。

果然,山腰之上突然间灯火通明,人影杂乱,噪声哀嚎沸反盈天。又过了一会儿,火光人影从山腰渐渐往下移动,速度不快,但排成了长长的一排。

韩石勇命令三军戒备,铁甲军吃盾牌挡在山路口,弓箭手拉弓搭箭,只等一声令下,便要万箭齐发。

突然间,有眼尖的将士喊道:“他们举着白旗!”于是,韩石勇手搭凉棚,眯眼定睛,果然发现这些山贼一个个手中拿着的并不是刀枪剑戟,而是杨着一块块白布条。贼寇们居然真的下山投降了。

为首几十人脸上头上皆是血污,他们一掏随身携带的布包,将一颗颗人头丢掷在铁甲军前的空地上,然后熟练地跪在地上,双手抱头。

韩石勇打马上前,用枪挑起一颗人头仔细瞧了一番,认出竟然是那个跟他交手了十多次的贼寇首领伍宝驹的人头。而带头的几十名降卒,便是被林渊送回的几百名降卒中的那些人。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韩石勇心中狐疑,便提了几个领头到营中审问。

原来,降卒们被放回山上以后,他们知道山上断水,每个人身上都有藏着一个水囊,起初自己偷偷地在渴了的时候,喝上一口。后来见一些关系亲密的家人和朋友嘴唇干裂,有些人心慈也偷偷摸摸地给他们喝了一些。

哪知道这个消息不禁走漏,没两天就被伍宝驹等大头目知道,这些恶贼知道燕军的补给不够,于是死守阳明山不肯下去,原本要跟燕军赌一赌谁先奔溃。

贼寇可有的时候却渴得难受,便杀些牲畜饮血解渴。可人数太多,牲畜的血不够分,于是,伍宝驹就命手下残忍地偷偷宰了一些年老或残废的同伴,身边有人莫名其妙失踪,贼寇们已经渐渐不安起来。

后来,伍宝驹得知被释放的俘虏身上有水囊,于是便派人来抢。这些俘虏大多不敢违背,于是一个个只能将水囊交出去,只要稍有微词便会连性命都保不住。

而他们中绝大多数都是被边缘化和底层的存在,没收了水囊之后,伍宝驹没有分配,而是自己同着亲信们好好喝了一顿。

于是,那些俘虏及他们的家人朋友便更加受不了了,一种可怕的情绪在阳明山上慢慢传播开来,大家合计这样下去一定是死,不能死得如此窝囊,不如杀了伍宝驹为首的这群家伙,投燕军廷算了。反正罪大恶极的是那伍宝驹他们,自己连口水都分不到,平时那些激励大家的许诺更是遥不可及,犯不着陪着他们一起去送死。

第三日,趁着夜幕,伍宝驹等人猝不及防,被一大匹突然涌进的自家贼寇砍倒,随后又与不肯投降的那些人火拼了一阵。最终,贼寇们揣着首领们的脑袋和白布下山投降。

一切水落石出,韩石勇对林渊的计谋佩服得紧。于是,先是安排派军士用囚车收押贼寇,又让手下到上山将金银珠宝洗劫一空。他则单独请林渊到自己的营帐中一叙。

“林将军之才,晚辈佩服。”韩石勇恭恭敬敬地对林渊拱了拱手道。

“韩将军,过奖,侥幸而已。”林渊回礼道。

“我这次单独约林将军,只为问一句,将军在镇南王手下还得意否?”韩石勇突然问道。

“这……”林渊万没想到韩石勇会有次一问,于是愣了一下道,“镇南王对臣下很不错,信任臣下,把如此大军交给臣指挥。”

“那便是好!”韩石勇想了想又问道,“将军可想到盛京,在燕帝手下为大燕效力?晚辈可以给你引荐,燕帝会爱才,会亲自下诏给镇南王。”

林渊听闻脸上有些慌神,心想着是不是韩石勇故意试探自己,于是便道:“林某在南安郡也常闭门谢客,落得自在,只是王爷有使唤,助他保卫南安边境,实在没有什么太大的理想。”

“哦,这样呀?可惜呀可惜!”韩石勇叹道,随即又掏出一块玉牌塞到林渊手中道,“如果未来遇到什么困难,或是想来盛京任职,带着这枚玉牌,将军可以随时来找我。”

林渊笑道:“那多谢韩将军。”

于是,子夜时分,铁甲军已经将俘虏和金银珠宝全部装好,按照两人的约定,这些都归韩石勇的部队所有,只听见韩石勇一声令下大军开拔回盛京。

望着韩石勇带走了如此众多的金银珠宝,慕容云厝在一边抱怨道:“戎将军你怎么就能答应把这些好处都给他呢?我们出兵这么久,结果什么都得不到,岂不冤枉?”

林渊环顾了一众将官,各个脸上写着委屈,便朗声道:“你们可知道如果我不这么答应,韩将军是绝不可能用我之计,届时你们有多少人要被推上第一线去攻山?到时候别说金银珠宝,恐怕连命都保不住。我这么做恰恰保存南安郡的军士实力,不然你们还希望王爷在募几次兵?”

众将官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在无一人有言语。于是,林渊命收拾营寨,率大军转回头渡楚河,穿过苍平山峡口,回到南安境内。

路上,陈新偷偷对慕容云厝道:“你知道林渊单独和韩石勇聊了些什么?”慕容云厝摇头,表示不清楚。

陈新又道:“这次出征王爷密令我两盯紧林渊。恐他做出对王爷和南安郡不利的事来。”

慕容云厝回道:“小王虽然第一次跟着出征,什么都不懂,而且被林渊狠狠教训了一顿,不过觉得他还是忠诚于南安的。”

“世子此言诧异,常言知人知面不知心。”陈新瞧了眼周围,又道,“林渊上次凯旋以后,没有得到奖赏,而且与世子比剑以后,又遭到一系列打击,削爵,扣奉。实则他功劳太大,王爷已经赏无可赏。你说他心里会平衡吗?”

慕容云厝一脸惊愕地瞧了陈新一眼。

陈新又道:“这次他故意把功劳和战利品都让给韩石勇,虽然自圆其说,但谁也说不好是不是借机讨好燕帝,为离开王爷投奔燕帝做准备。”

见慕容云厝不说话,陈新又道:“如果陈新将来弃了王爷,可保不齐王爷会会怪罪是你与他比剑引起的。到时候,夫人都为你说不得情。”

一语惊醒梦中人,慕容云厝赶紧问道:“舅舅,那你说怎么办?”

“密切关注,寻找时机,反客为主。立了功,顺了王爷的心,就不会被怪罪了。”陈新冷冷道。

第二日夜晚,大军驻扎在望江边上。林渊看着滔滔江水突然想起情道人的话,于是一个人骑着马来到江水边上,沿岸而走,礁石被潮水淹没,早已没了情道人的踪影。

“亲儿呀,你究竟在哪里?那老道说你很快就会跟我见面的。”林渊抬头望着那一轮残月叹道。

“父亲!父亲!”突然间耳边有轻轻地呼喊声。

林渊大惊,转头一看,夜色中,一个少年正朝自己走来,不是别人,却是养子易辰。

“辰儿,你怎么来了?”林渊惊异道。

“父亲,出事了!我出了大事!”林渊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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