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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5.落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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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人追赶了一夜,到了第二日中午,烈日炎炎,十分难耐。薄扬内力稍弱,渐渐有些追赶不上,她便让玄空先行,自己在后面追赶。

如此到了晚间,玄空与薛振鹭始终相距里许之远。自离开太行山脉,前方出现一片广阔的平原,路途也变得平坦许多。

玄空在后极目迥望,见薛振鹭安稳地坐在马背上,似乎正在打坐吐纳。他心道:“我这边费力追赶,对方却以逸待劳,这可不是好事。说不定,再过不久那厮的内伤就养好了。”心中一动,喊道:“姓薛的,你不是自以为拿着一把破锏就能打遍天下无敌手,怎么今日只知逃走,不敢下马一战?”

武林中人运功修炼都须得心无旁骛,尤其是运气通关之时,稍有打扰都可能走火入魔,因此常常闭关之说。运功疗伤也是如此,决不能受到一丝干扰,除非是高僧大德,心静如水,能看破六尘,方能在乱境之中自行修炼而不担忧外扰。

薛振鹭武功高强,可也只是俗人一个,万万做不到这般境界,听见玄空在身后叫嚷,立刻由打坐中回过神来。

他曾误以为玄空是当年岐王赵德芳之后,本来对其身份还有些忌惮,言语间十分恭敬。今日在玄空手上吃了大亏,心中恼怒不已,也顾不得颜面,还口道:“玄空小贼!枉你也是江湖上有名有姓的人,竟如此卑鄙,暗算偷袭算什么好汉?”

玄空道:“你说我暗算偷袭?那好,我给你三日时间运功疗伤,三日之后你我公平一战可否?若是答允就快快下马,堂堂大宋朝廷第一高手,这般仓惶逃走成何体统?”

薛振鹭冷笑一声,喊道:“小贼,你这谎话可骗不了我!休要多费口舌,任你花言巧语我也不会相信的。”

玄空心想原也没指望他能相信。语气一沉,又道:“姓薛的!莫以为你骑上那白马就能高枕无忧,你的马难道能一直不吃不喝?”

薛振鹭一想:“也是,一味逃走总不是个办法。我这照夜白玉马三日不吃不喝,照样奔袭如风,可时间久了难免疲累,而这小贼内力奇深,连续跑个十天半月,对他而言并不算难。如此一来,总有一日他会追上来。”他沉思起来,想来想去也只有一个办法。

正当白马奔到一处岔口,向东行是去向汴梁,而向西行则是到往西辅郡、巩县等地。薛振鹭调转方向,驱马向西。

玄空心下疑惑不解,喊道:“你这是要去到何处?”薛振鹭嘿嘿冷笑道:“小贼,敢不敢跟来看看?”语调颇有挑衅的意味。

玄空暗想:“此人莫非还设下什么埋伏不成?还是故意摆下空城计,盼我不敢追来,那也太小觑我了。”他是艺高人胆大,自信即便薛振鹭有所谋划,自己也是不惧,便即回道:“少在故弄玄虚,我倒要瞧瞧你这厮还有什么把戏?”薛振鹭冷哼一声,暗暗点头。

玄空继续嘲讽,又道:“姓薛的,当日你欺我没有趁手兵刃,穷追猛打,又发下告文辱我名声,可曾想过也有今日下场?如丧家之犬仓惶而逃。不知当今皇帝得知钦点的朝廷第一高手如此不中用,又会是作何感想?”

薛振鹭稍稍凝思,已然洞悉对方用意,这些无痛无痒的话语,无非意欲吸引自己罢了。他轻轻哼了一声,不再答话。索性又将真气布与耳孔,将外界声响尽数拒于耳外,来个耳不闻心则静。他自信三日之内,天下无任何人能追上自己的照夜白玉马,便心安理得坐在上面,凝神运功。

玄空远远落在后面,毫无察觉,兀自吵嚷连天。直到许久之后,见薛振鹭始终不答,终于不再言语。

只见苍茫天地间,一匹神骏的白马驮着一人急速奔驰,雪白的鬃毛随风飘起,四蹄翻滚,不断传出“嗒嗒”声音敲击着地面,清脆悦耳。远在后方,又有一位高大的青年紧追不舍,他足不沾地,行走如风,所过之处如卷起一阵狂风,尘土飞扬。

两人又追赶了整整三日三夜,玄空偶感饥饿,就从行囊中掏出干粮,囫囵吞枣,边跑边吃。薛振鹭在前面,伤势好了不少,却是滴水未沾,粒米未进,神情显得有些萎靡,不似原来那般威武。

这天夜里,两人已经到了嵩山附近,玄空心中诧异:“汴梁早已过了,看路线也不像是去望洛阳。这厮究竟是要去到何处?此地南倚嵩山,北临黄河,从风水上讲倒是一块宝地。”

复向前追赶,就见前方出现一座小城。左面有青龙山环绕,右有白虎滩相衬,南有嵩岳少室,北有洛水黄河,竟是左青龙右白虎,南山北水的好地方。玄空恍然大悟:“啊!此地不正是宋陵,乃是大宋朝历代皇帝陵墓所在。薛振鹭这厮将我领到这里,究竟有什么阴谋?”他想了想,喊道:“姓薛的,你把我引到皇陵作甚?莫非是自知难逃一死,先给自己挑一处风水宝地。”此番出言讥讽,只盼能探出一些口风。

薛振鹭闻言哈哈大笑,言道:“我也不姓赵,怎配的上葬在这里?玄空小贼,此处是专门为你准备的,太祖永昌陵、太宗永熙陵共有一百四十一位皇族子嗣陪葬于此,你就葬在此处,也没辱没你的身份。”

这话其实也不全对,皇陵除了皇族之外,亦葬有一些外姓大臣,这些人通常都是这位皇帝生前最为倚重、宠信之人。譬如真宗赵恒的永定陵的附近就高怀德、蔡齐、寇准、包拯等名臣;仁宗赵祯的永昭陵、英宗赵曙的永厚陵,祔葬大臣墓有:赵普、杨延昭、狄青等。而薛振鹭自家的祖先便葬在太宗永熙陵的附近。

薛振鹭继续喊道:“若是好胆,便继续跟过来吧。”语气中显得有恃无恐。

玄空心念微动:“是了!皇陵附近自有卫军,这姓薛的狗贼必是要借助卫军的力量与我一搏。”

一个人的力量总是有限,武功练到高处,可以以一当十,甚者以一当百,但想要以一敌千、敌万就是痴心妄想,除非能完全掌握长生天之术那等神力。玄空自认尚不如当年的大单于伊稚斜,也全无把握以一己之力与守灵卫军抗衡。可已经追击数天之久,明知前有成千上万的卫军,也不能让他轻言放弃。

他又想:“我虽打不过那么多卫军,可未必没有自保之力,最不济是让姓薛的跑了,只要始终掌握他的动向,我在暗他在明,何愁不能将他擒拿?”胸中豪气陡升,朗声喊道:“姓薛的,你有什么阴谋诡计就赶紧使出来吧,我玄空何惧?”

薛振鹭暗暗点头,赞道:“很好!果真有我大宋太祖皇帝的英雄气概!”

玄空心知薛振鹭屡屡与自己作对,无非因为两件事,一来自己把传国玉玺拿走了,二来就是曾骗他自己是太祖之后,他又信以为真了。若无后面这些误会,薛振鹭也不会如此用心为难自己。

此刻,薛振鹭又重提起此事,玄空心下暗暗好笑,有心气他,就道:“我早说过,我乃是契丹人之后,绝非大宋帝皇后裔,那日骗你不过是权宜之举,你怎就偏偏不信?你这人真是愚钝至极!”

薛振鹭仍然没放在心上,一声不吭继续策马奔驰。

夜色已深,陵园附近是一片寂静,两人先后经过永昌陵、永熙陵。薛振鹭好像并没有惊动卫军的意思,不声不响由陵园旁通过。

相距永熙陵三里之远,有一处较小的陵园,规模不大,布置也相对简陋,不像是皇族子裔的陵墓。薛振鹭径直驶向那里,仿佛那就是他逃亡的终点。临近那陵园,座下的白玉马似乎愈加兴奋,连续奔跑三日,不见降速,反而越跑越快。

玄空远远望见薛振鹭冲入陵园之内,他环顾四野,不见此地有什么异常,稍稍迟疑也跟了进去。但见陵园里分布不少大大小小的坟冢,当中有一个巨大的石碑,玄空急于追赶,没有仔细观察,隐约从上面看见一个薛字。他心中了然,原来此地不是别处,正是薛振鹭薛家的祖坟。

穿过薛家墓园,后面有一处老宅,青砖黛瓦,显得历尽沧桑,又颇有古韵。眼见薛振鹭下马跃入其中,玄空随后赶上紧追入内。

薛振鹭的轻功原比不上玄空的凌虚御风,一旦下马两人之间的距离就越来越近,待追赶到了花园之中,两人相距不过十余丈远。

玄空见对方近在咫尺,暴喝一声:“薛振鹭!哪里逃!”话音未毕,天魔脊挥荡而出,朝着对方后背打去。

薛振鹭猛地感觉背后劲风呼啸,连忙转身挥锏格挡。只听铮的一声怪响,天魔脊鞭尾正击在打神锏的金龙上。两把兵刃同属十大神器,正是不相上下,可玄空功力更强,这一交手,金龙并未完全化解反震之力,传回的余劲将薛振鹭震的虎口发麻。

玄空凌空一握,天魔脊飞回他手中。薛振鹭手持打神锏护于胸前,眼神中十分忌惮,问道:“你这是什么兵刃?”

玄空道:“此物便是天魔脊!”薛振鹭吃了一惊,原来凶名赫赫的天魔脊就是眼前这把骨鞭,难怪此物能与打神锏抗衡。他更为诧异的是,十大神器大多飘忽难寻,江湖上不乏想收集十大神器的妄人,穷尽一生,也是毫无所获。偏偏这玄空如此轻易就找到了这等宝物?薛振鹭又问道:“你是从何处得来?”

玄空知道对方有心拖延,言道:“与你何干?废话少说,再接我一鞭!”双手一合,雄劲的内力注入天魔脊内,一阵狂风吹过,天魔脊乘风而起。

薛振鹭见那骨鞭来势汹汹,只得硬着头皮挥锏猛击。金龙又撞在天魔脊獠牙之上,随之鞭身旋转起来,仿佛要缠住薛振鹭的身子。他斜目一瞥,就见天魔脊每段骨节之上都带有骨刃,锋芒逼人,稍稍沾在身上,就得被割出百道血痕。一惊之下,他浑身汗毛都不由得竖了起来。忍不住暗叹一句:“好厉害!”当即使出一招“梦斩白蛇”,这可是不他薛振鹭家传锏法,而是一路剑法,名字取自汉高祖刘邦斩白蛇起义的故事。

薛振鹭此刻以锏代剑,把“梦斩白蛇”使将出来,锏刃正斩在天魔脊正当间。他费了好大力气,方才把天魔脊逼退回去。

薛振鹭刚刚松一口气,玄空丝毫不给他喘息的余裕,立时挥鞭打来。

薛振鹭见对方鞭法刚猛狠辣,更是纠缠不休,心头恼怒,逞强喝道:“玄空小贼!别以为得了把兵刃就有什么了不起。本帅未必没有治你的法子!”把心一横,提锏击在天魔脊鞭尾三尺之处。

玄空手腕一翻,天魔脊绕着对方兵刃缠了好几圈,将那条金龙捆在锏身。只见打神锏微微颤动,仿佛发出哀鸣。而天魔脊尾端最为锋利的长牙,刚好卡在金龙与锏身之间。

薛振鹭一惊,心说:“不好!这小子要夺我兵刃,打神锏若是脱手,我今日必死无疑。”当即死死握住打神锏,奋力拉扯。不料天魔脊如跗骨之蛆,无论如何都难以挣脱,就连锏身金龙发出的斥力也无法施展。他又立即伸手去摸天魔脊,打算分开两把兵刃。谁知刚一触碰,便被一股凌厉内劲震得手心一麻。

玄空道:“你我二人兵刃难分上下,可敢斗斗拳脚功夫?”薛振鹭气头正盛,攥紧锏柄,怒道:“无耻小贼,本帅会怕你?”

玄空哈哈一笑,不待对方说完话,猛地用力一扥,竟将薛振鹭连人带兵刃一起拽了个趔趄。

薛振鹭神色骤变,他自诩力能扛鼎、勇冠三军,与人较力几乎从未落于下风,可刚刚对手轻描淡写、稍加施力,自己就无从抵抗,不由自主被拖拽数丈之远,可说是败的彻彻底底。他不禁暗暗吃惊:“这小贼究竟是什么怪物,竟有如此怪力?”他平生亢心憍气,从不轻易言输,今日明知不敌,也不愿落败,此刻只得双脚运功,踏入地面一寸之多,以此阻挡对方拖拽的力道,同时手上不断加劲。

两人仿佛在拔河一般,相距二丈有余,各自拽这自己兵刃的握柄相互拉扯。只不过玄空神色自若、行若无事,反观薛振鹭则是面目狰狞,一张脸憋的通红。

玄空心中大感快意,回想旧事,自己不知在此人手上吃过多少次亏,今日总算扳回一局,出一口胸中恶气。可不能轻易放过此人。

玄空有心戏弄对方,忽然手劲松开。这一招出其不意,薛振鹭哪有预料,仍死命地向后拉扯,收势不及,惯性作用下,身子后仰几乎飞跌出去。也算他武功卓绝,瞬间想出一式倒挂蜻蜓点水,用脚后跟点在地面,勉强稳住了身形。可他刚一站稳,玄空又突然加劲向前拉。这一次薛振鹭是再无反抗之力,脚步踉跄,被扯到玄空身前。两人相距不过丈许,玄空左手用力拉扯,右手运功拍出一招“曜日”掌力。

薛振鹭恍然一惊,只觉对方掌力如排山倒海一般倾泻而来,稍稍应对不慎,恐有性命之危。自己拳法虽也猛烈,却并无此等声势。此时若躲闪,只得松手弃去兵刃,但若没有打神锏,岂不等于洗颈就戮?这柄神兵乃是太宗皇帝赐给薛家祖上,若是由自己手里丢失,不仅对不起先祖,而且兵刃到了对方手里,用不了一招的功夫,自己就得身首异处。

当此之时,根本容不得他细细考虑,慌忙中,只得硬着头皮出拳还击,另一只手仍紧紧握住金锏,绝不敢松手。

玄空这门掌法以“曜日灼灼”为名,一者是因其掌力纯阳为主,且掌劲气势恢弘;二者因这门掌力一出,便如天上的烈日一般,普照天下,令人避无可避。所以即便薛振鹭弃锏而逃,终是躲不过这一击。

只听波的一声,两人拳掌相交,玄空纹丝不动,甚至连身上的衣衫也不见飘动。另一头薛振鹭身形晃了晃,嘴角微微颤动。本来薛振鹭的“杀威拳”也是极其高深的武功之一,可与曜日掌力相较,显得刚猛有余,却是后劲不足。两股力道相触瞬间,起初以杀威拳之刚猛,尚且能与玄空的掌力分庭抗礼。然而待他拳法中四重暗劲使尽,余劲虚乏,而玄空的掌力仍源源不断传来,如朝日一般势头愈来愈强,这便分出高下。

霎时间,薛振鹭只觉对方强横的内力冲击而来,震得的自己拳头发麻,胸口隐隐作痛。他心中更为骇然:“两年前此子功力与我不相上下,如今却超出我甚多。以他今时修为,怕是能与火龙老道并驾齐驱。练武一途,并非俯拾仰取,尤其武功修炼到这种地步,常常数十年难进一步,不少高手穷其一生,修为仍是停滞不前。然而此子却大不相同,每隔数月,他的武功就会大涨,似乎永无止境。朝廷有这样的敌人,真是我大宋的不幸。”

薛振鹭呼出一口浊气,稳住内息,又想:“不行,若是任由他全力攻来,我是非输不可。越是不敌,就越得想方设法抢占先机。”他想到这里,身子刚刚站稳,便急忙抢到玄空身前。两人面对面而立,间隔不过四尺。本来玄空天魔脊鞭身绷直,紧紧勒着打神锏,让其不能运用自如。随着两人位置越来越近,打神锏反而能够自由挥动。薛振鹭得此机会,双手握住锏柄,朝玄空横击而去。玄空只得暂避锋芒,仰身避过,躲闪间挥动天魔脊又在打神锏上绕了一圈。薛振鹭顺势下劈,玄空侧身躲开,手腕一转,天魔脊又缠一圈。薛振鹭连劈数招,天魔脊就在打神锏上越勒越紧。数招之后,便又将打神锏紧紧束缚。

薛振鹭连忙使出一招双龙戏珠,此一招本该双手齐用,而他右手始终不敢松开锏柄,只得单手直取玄空右目。

玄空不避不挡,抬脚踢来,连环腿腿出如风,正踢向对方胸口。毕竟腿比手长,薛振鹭虽出招在先,玄空的脚却是后发先至。

薛振鹭纵使有宝甲护身,也不敢受此一击,招使一半,又被逼的侧身而退。他心知若是让玄空再占先手,自己的境地只会越来越差,说不得数十招之内就有性命之危,此刻须得抢攻到底。心念及此,左手探出,使一招“分筋错骨手”,抓向玄空脚踝。这门武功乃是一门狠辣的擒拿功,专攻人身上七十八大关节,沾身便能让敌人折骨断筋,传到后世,又名“沾身十八跌”,十分厉害。

玄空心思一动,脚尖忽然踢向对方的肩膀。薛振鹭瞧见对方没有收招之意,心中大喜:“小贼!你也忒胆大了。今日我就受你一脚,非要废你一条腿不可。”他也是不闪不避,五指成爪,仍扣向玄空脚踝关节。

玄空狡黠一笑,忽然薅扯天魔脊。薛振鹭猛然受力,不由得身子一偏,手也抓了个空。他暗叫一声“不好!”左肩已经被重重一脚踢中。

薛振鹭哼了一声,强忍肩头剧痛,又使一招“霸王敬酒”,拳打玄空喉咙。可胸前却是门户大开,破绽百出。

玄空登时瞧出对方用意,料想薛振鹭自知不敌,便使出这以伤换伤的打法。他此刻已经失去耐心,不愿继续纠缠,动念之间,黑袈裟神功陡然运出,一层无形虚劲笼罩周身。

相传少林寺金刚不坏体神功,练到最高境界,也能在周身之外形成一圈无形罡气。两者区别在于金刚不坏体神功以反震为主,而黑袈裟神功的护体真气,就真如件袈裟一般,只抵挡外力而不反震。

薛振鹭拳头打在一层虚无的屏障上,停在玄空身前半尺余劲已尽。再欲变招,手臂又仿佛被一圈圈丝带缠住,难以回撤。他心中暗叫:“坏了!我怎忘了他还有这妖法?”

高手对决,胜负常常在一瞬之间。薛振鹭一时心急又气恼,早将对方的看家本领忘在脑后,此刻方才想起,是已为时已晚。他惊慌之下,手臂又中一招金刚指力。

玄空并无意取他性命,这一指要点在胸口之上,他早就一命呜呼了。可当此之时,薛振鹭已被打的七荤八素,哪里想的明白?他只道自己已到生死关头,眼中露出一抹狠色,自忖:“小贼各种手段层出不穷,我与他比拼招式难有胜算,不如直截了当拼内力,就算不敌,豁去我一条命,也绝不让他好受。”

只见玄空虚虚晃晃又拍出一掌,乃是“蓬莱三仙掌”中的另一路绝学“镜花水月”。薛振鹭催动内劲,猛地击掌过去。两人掌心相交,薛振鹭运使全身真力奋力相拼。

玄空一瞧对方竟要生死相拼,也不敢大意。自来比武,以比拼内力最为凶险,往往赢者重伤,负者身亡,稍稍疏忽大意便要万劫不复。这等危机关头,是千万心慈手软不得。玄空当即也运起全身内力相抗。

当世之中,能修炼到绝顶境界,无一人是平庸之辈。薛振鹭苦练三十年上乘内功,内力雄浑醇厚,属实非同小可。玄空天赋异禀,身怀天下正宗少林寺多门高深内功,更具黑袈裟神功这路异域巅峰武学,一身内力正邪相辅、阴阳互济,精纯深厚自是不必说了,若论玄妙神异可谓到了至矣尽矣,蔑以加矣的地步。

他二人都是登峰造极的内功,又均知对方身怀绝技,不敢分毫相让,俱是全力而为。如此相拼,非一时三刻能分出胜负。

但见月光之下,两人手掌抵在一起,一动不动,如同变成石像一般。夜幕下的花园又恢复了寂静。

大约过了一盏茶的时间,玄空神态自若、气定神闲,而薛振鹭已见弱势,额头汗水涔涔,头顶氤氳白气、袅袅升腾。

玄空沉声说道:“姓薛的,非要枉自送命吗?还不束手就擒。”薛振鹭缓缓慢言道:“你…少…废…话!”

他二人对一句话,字面是一层意思,用意又是另一层意思。武功高手内力运使到极致,均不得开口言语,否则真气一泄,便要落败,若走岔内息,立时就有气绝毙命之险。玄空出声相问,实是试探对方。若是薛振鹭不能回答,说明他已是强弩之末,自己用不了多久就能取胜。而薛振鹭出声回应,则是在示意:“我还有余力,想要胜我没那么容易。”

不久后,忽听远处有脚步声响,却是一位白发老者提着油灯快步走来。那老者走进花园,提灯照亮,猛然看见玄空与薛振鹭二人,惊地喊出一声“啊呀!”又见玄空二人仍是纹风不动,便喝问道:“你们是什么人?怎敢夜闯我薛府?”原来这老者正是薛家祖宅的老管家,这天夜里刚刚睡熟,被玄空二人打斗的声音吵醒,穿了衣衫挑灯摸索到了此处。

玄空心中一惊:“原来这儿是薛家祖宅,这可不妙。薛振鹭不回汴梁,反而来到这里,其中必有原因,说不定这里有他的帮手。”对面薛振鹭大喜过望,费了好大力气憋出一句话来:“老…胡!传令十三铁卫来!”

管家老/胡先是一怔,惊叫一声:“老爷?”他知道薛振鹭一旦召唤十三铁卫,必是有要事、大事。这位老管家虽不通武术,可待在薛家祖宅数十年耳濡目染,也大致看得出来,薛振鹭正与对面的人比拼武艺,看情形似乎有些不敌,想都不想,转身就走。

玄空心想敌人援军转眼便至,再不敢托大,周身真气翻涌,内力如怒海狂潮一般相对方压去。薛振鹭打起十二分精神凝神应对,他此时只求自保,不求克敌,竟能保住心脉无虞。

不久之后,就见花园中急匆匆赶来十余人,各执打枪棍棒气势汹汹。玄空稍稍打量,见这些人穿着打扮好像是家仆,绝非是所谓的十三铁卫。

这些人护主心切,冲上前来,不由分说对着玄空后背四肢就欲敲打。玄空警告道:“都闪开!”薛振鹭面现重紫色,自身生死决于俄顷之间,仍不忍这些家仆丧命,艰难憋出三个字:“快…退…下!”却是为时已晚,玄空内力运到极致,周身都布满内劲,身外三尺更有一层无形真气护身。那些人刚刚相触,便被那强悍无匹的内劲灌体,一个个如遭雷击,立时毙命。

玄空暗自叹息:“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我并无取他人性命之意,可他们却还是为我内劲所杀,罪过!罪过!佛说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佛祖割肉喂鹰。释门讲究舍己度人,我终究不是佛门高弟,做不到如此,若不还手就被旁人杀死,若是还手又造杀孽,真不知如何是好?倘若是我师父那等高僧大德又该如何作为?”

有人道人性本善,有人道人性本恶,笔者以为人性善恶,先天占一半,后天占一半,也由实时外因而变。玄空前世心生善良,这世又得灵痴禅师教诲,修的慈悲之心,一向心慈好善,从不轻易造杀孽。怎奈今日无意间杀伤多人,不禁心中大震,即便正与人比拼内力,也不由得心猿意马。

薛振鹭得此良机,缓和不少。两人又耗上一刻钟时间,但闻远处再次传来阵阵脚步声。玄空心中一动,细细听来这些人脚步沉稳,步伐稳健,显然是内功有成之士,正好是十三人,大概就是十三铁卫吧。玄空自负武艺绝俗,倒也丝毫不畏惧,心想最多寡不敌众,先行退去罢了。

那十三人跃进花园之中,并不急于出手,而是静立在薛振鹭身后三丈外,其中一人回禀道:“禀家主,奴十三人前来领命!”

玄空环视左右,见这些人身披银色甲胄,穿着整齐。他们的修为俱在伯仲之间,远比寻常一流高手要厉害的多,距超一流之境只有半步之遥。放眼江湖上,也是极为少见的高手。想来这些人彼此也应该十分默契,汇聚在一起,便是一股极强的力量,绝不可轻视。玄空心知又一场大战一触即发,暗中又留下三分内力,以防突生变故。

此时此刻,薛振鹭真气耗损大半,出言说话比之先前更要艰难,他几乎一字一顿,缓慢命令道:“诸…位!天…蚕…之…术…助…我…降…服…此…人!”

此言一出,那十三人颇为惊诧,连忙问道:“家主确定要用玲珑之术?”同时又都仔细打量着玄空。

玄空亦是颇为惊诧,所谓“玲珑之术”自己闻所未闻,瞧这些人慎重的表情,可想而知,这名字绝非薛振鹭临时编造,应是确有其术,且必定非同小可。他心中颇感不安,打算试探一番,面上不动声色,笑道:“姓薛的,少在此故弄玄虚,你莫以为有了帮手就能反败为胜!”

薛振鹭不答玄空,而是对十三铁卫崔促道:“快…用…天蚕…之…术!”

这次十三铁卫不再怀疑,反而脸上都现出十分复杂的神色,仿佛紧张、激动、绝望、释然、委屈等诸多情感一齐涌上心头。玄空疑心大起:“这些人都怎么了?武功修炼到这般境界,向来是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麋鹿兴于左而目不瞬,怎么这天蚕之术四个字就能让他们如此心神震荡?”

稍时只见这些人各自运起内功来,俱是双眉紧皱,脸上忽青忽红,模样吓人的很。玄空幡然醒悟:“不对!这哪里是运功,分明就是散功,此中必有诡计!”忍不住喝问道:“姓薛的狗贼,你到底让他们做什么?”

薛振鹭面色紫中发黑,双唇不断打颤,已是不能开口言语。闻言兀自对着玄空强颜一笑,好似有了十足的把握,那眼神仿佛是盯着自己猎物一般。

玄空只感心中一阵发毛。他遇事向来从容,便在此时心中也开始打怵,拿不定主意:“是先退走,还是再瞧瞧?这姓薛的究竟有何依仗?还是故意装腔作势打算吓退我?”

眼下这十三铁卫虽武功各个了得,但即便连同薛振鹭同时出手,玄空也有把握全身而退。然而他却有些心绪不宁,隐隐察觉似乎有一场灾祸在悄悄逼近。他心念一转:“罢了!今日先放过这姓薛的!”随即丹田中急催一道暗劲,打算以此震开对方,脱身而去。

两人互拼内力,除非分出胜负,否则极难分开彼此。亦或是比拼双方心意相投,都有心罢手,如此你收一分,我收回一分,双方才可能无伤而退。再或者是一方内力较强,另一方较弱,强者便可凭一股劲势震退弱者。

玄空十成功力使出,内力便如洪流一般涌向对方。薛振鹭立时承受不住,哇的一声吐出一口鲜血,可他那只手仍牢牢扣住玄空,仿佛势要同归于尽一般。

玄空眼见十三铁卫蓄势待发,不由得焦急起来,怒从心起,喝道:“你想死吗?好!我这就成全你!”说话间浑身真气澎湃,内力犹如潮水般涌向对方,欲给薛振鹭致命一击。

可就在此时,那十三铁卫忽然跃上前来,各出一只手掌抵在薛振鹭背后。霎时间,玄空浑厚无比的内劲竟被轻易抵挡,更有一股惊天动地的力量反击回来,那是薛振鹭与十三铁卫的内力。

玄空这才了然,原来这十三人所练内功与薛振鹭同宗同源,十四人的内力汇聚到一起,就形成一种势不可挡的力量。他脸色大变,身上不由自主颤抖起来,只得坐视对方以摧枯拉朽之势粉碎了自己的攻势。那股力量由自己掌心传到手臂,再由手臂上的脉络传遍周身。于此同时,他感觉到自己的躯干开始麻木,手脚仿佛被石化了一般,开始不听使唤。

只在数息之间,两人的境地发生了反转,就见玄空的脸色愈发苍白,薛振鹭则恢复红润起来。玄空双目圆睁,惊骇地望向薛振鹭,想问个明白,却再也说不出话来。

薛振鹭还以一笑,缓缓说道:“这是上古秘术,一经施展,可将人的躯体封印,纵然你有通天之能也无法破解。我薛家十三铁卫,一生使命就为施展这门玲珑之术,待施术完毕,他们一身修为都将化为乌有,终此一生也只能做个废人。为了你,我薛家耗费如此代价,我想你也该认命了。”

果然如薛振鹭所言,十三铁卫气息迅速衰弱,几乎在一瞬间,由一流高手之境跌落到三流水平。只见他们面色忽青忽红,神情狰狞,周身的真气也越来越弱。

玄空全身如堕冰窖,心中道:“完了!这狗贼所言非虚!苦也!苦也!看来我今日就要命丧于此!”纵使他气度非凡,从来意气自如,今时面对生死之决,也再不能无动于衷。刹那间,绝望、无助、恐惧百感齐至。人到临死之际,总要回思过望一生,想自己年岁不过二十二,修得一身出神入化的武功,正是春风得意,本该做一番事业。不想今日一时轻敌,置身于万劫不复之境,真谓出师未捷身先死。这叫人如何甘心?

他不禁后悔莫及:“倘若我起初就全力应对,何苦落到如此境地?所谓狮子搏兔亦用全力,轻敌大意乃兵家大忌,何况薛振鹭乃是天下闻名的高手,我对他留手,便是不给自己留活路!”

只听薛振鹭又道:“这天蚕之术,我本是为另一人准备,可如今我瞧你才是我大宋朝最大的威胁,只得对你用了。成者为王败者为寇,你莫要怪我!你总算是太祖之后,待你死后我定会将你厚葬于此。”

玄空心乱如麻,哪有心思听薛振鹭讲话,心中又想:“我这一死,养父养母、薄扬苏念得有多伤心!玄生师兄曾答允我照料二老,大概能保两位老人家衣食无忧。苏念尚有姐姐苏俏相依,但我死后,她这一生怕是也难能快乐,以她的性子说不定还要为我报仇,白白牺牲了性命。最可怜薄扬孤苦伶仃一人,在这世上无亲无故,从此再无人能陪伴于她。”他想到这里,当真悲从中来,不禁热泪盈眶,泪水沿着眼角潸潸流下。

须臾间,十三铁卫如同被抽空了身体一般,相继颓然倒下。玄空几乎周身麻木,只剩下左手左脚尚有一丁点知觉。

薛振鹭猛喝一声:“得罪了!”铁拳以雷霆万钧之势砸中玄空的胸口,“嘭嘭嘭”连击三下。玄空那高大的身躯变得弱不禁风,如断了线的风筝般,登时倒飞出三五丈之远,仰身跌在了地上。扬起的沙子飞入口中,掺合着鲜血,令他只觉又咯嘴又苦涩。

薛振鹭真气早已大损,这拳中只有平时八成威力,否则已经了结玄空的性命。他缓步走上前来,在玄空身上搜出了三份密藏宝图,却不见传国玉玺。他忙将宝图收起,又提着金锏指玄空头颅,喝问道:“小贼!传国玉玺呢?”

玄空口不能言,视线也渐渐模糊,心道:“我死之后,世上再无人知道传国玉玺的下落。薛振鹭为得玉玺,或许能让我多活几日,可是现在我已经是个废人,活着还有什么意思?”他一想到即便侥幸不死,也难免沦为阶下囚,心中更无分毫求生之念,只双目一合,静静等死。

薛振鹭迟疑起来,手中金锏始终没有落下,暗想:“此人已中天蚕之术,再也不足为患,留下他一命,日后慢慢审问,便不愁找不到传国玉玺。可是此人同党着实不少,丐帮的、少林寺的、黑教的,都不是省油的灯,让他多活一日,恐怕就要惹上不少麻烦。”

在薛振鹭思量盘算之际,打神锏就在玄空面前悬着,几欲向前递出,又犹豫缩回。他官至殿前司都指挥使,从来都是做事果决,雷厉风行,只因今日之事涉及不小,让他一时也不能拿定主意。一方面,诛杀岐王赵德芳之后,既是太宗遗旨,也是他薛家的祖训。今日若不杀玄空,总让他心中难安。另一面,玄空是这世上唯一知道传国玉玺下落的人,若将他处死,那传世之宝或许就将失传。

半晌之后,他终于定下心意,心想着大宋国垂百年,根基早已稳固。传国玉玺可有可无,归入朝廷,只能算是锦上添花,并非至关重要。而玄空在世一日,对朝廷都是一大风险。权衡利弊,今日非杀玄空不可。

薛振鹭深吸一口气,五指攥紧打神锏,眼神中露出一抹狠色。在他看来,玄空是帝胄之后,处死如此一人,对于他而言可不是易事。

夜风吹过,附近林中沙沙作响,吹动玄空身上的衣袍微微晃动。薛振鹭屏气凝神之际,蓦然瞧见,玄空胸口隐约有一幅狼头刺青,不由得怔了一怔。他是朝廷要员,对契丹人也有些了解,忽然想起那狼头不正是辽国后族之人特有的标记?他猛地一惊,又回想:“玄空这小贼,不只一次说自己是个契丹人,难道…难道说,我真的找错了人?他若不是赵德芳后人,我何必对他用天蚕之术?”

薛振鹭惊慌之际,转身看向十三铁卫,只见十三铁卫各个瘫坐在地上,身上再无一丝内力。这些人可是他薛家倾尽全力才培养的死士,若是因一个不相干之人,废去十三铁卫,那可太也不值当了。

薛振鹭一时不知所措,提起金锏抵住玄空胸口,质问道:“小子!你到底是什么人?你到底姓什么?”玄空身受重伤,几欲昏厥,自然不能答话。

薛振鹭原来先入为主,一心认定玄空就是赵德芳之后,此时突然瞧出破绽,再细想果然有诸多疑点,又仔仔细细端详起来,见玄空的容貌活脱脱一幅契丹人长相,哪里能是宋太祖的后人?他不禁又恼又怒,恶从心中起,暗道:“小贼!你竟敢戏弄我这么长时间,管你究竟姓甚名谁,今日我非要杀了你!”他提起金锏,径直挥向玄空头顶。

玄空命悬一线,正当此时,嗖的一声,远处飞来一柄长剑。宝剑刃如秋霜,飞过之时,发出凛凛寒光,正砸在打神锏上。紧接着一声刺耳铮鸣,宝剑倒飞而出,金锏被砸偏五寸,贴着玄空脑侧划过,相隔不过两寸,瞬间劈在他的肩头。玄空昏迷之中,只感一阵彻骨之痛,闷哼一下,又即晕了过去。随即见一匹白马跃过篱笆,跳进花园,朝向薛振鹭冲撞而来。

薛振鹭一怔之下,侧身避了过去。再一瞧,有一女子环抱着马颈,冲过之时将玄空拖上了马背。薛振鹭认出了来,急喝道:“妖女慢走!”

这女子正是薄扬,本来她与玄空同行追敌,然其内力位臻圆满,连跑一日就觉内力不支,渐渐落在了后面,遂让玄空先行一步追赶。可二人刚一分手,薄扬就觉心神不宁,又回想起千毒皇算的卦象,更加担忧起来,总觉有什么厄运要落在自己二人头顶。她又盗来一匹良驹,急起直追,总算在这危急关头赶到,救下玄空一命。

这马虽神俊,可同时驮起两人也不免慢了下来。薛振鹭运起轻功,三五步之间已经赶到马臀后面,伸出手就要抓住马尾。

薄扬急忙挑剑回刺,剑芒如化月辉,直指对方手心。此乃是雌雄双股剑中的雌剑,另一把雄剑,在救玄空之时已被打落飞进草丛之中。雄剑一失,雌剑彷如痛失爱侣,剑鸣声凄厉哀转,令人闻之哀愍。

薛振鹭心中一震,暗道:“怎么这把剑有如此怨力?”又见对方剑术出神入化,更不敢丝毫懈怠,抽出金锏挥击。

两把兵刃忽然撞在一起,雌剑又发出一声脆鸣,如同女人的惊叫一般,异常刺耳。两人都感虎口一麻,竟是拼成平手。

薛振鹭内力剩下不到五成,与薄扬相比,正是半斤八两。他心想与其和这女子缠斗,还不如从别处做些文章。第二锏不是挥向薄扬,却是对准了马后腿。

薄扬使出一招“月落星辰”,以剑柄贴住金锏,使一股柔力黏着金锏转了一圈,总算化险为夷。薛振鹭一击不成,又出一招,仍是对准马腿。薄扬啐道:“姓薛的,你好不要脸!”剑尖抖动,乃是一招“弄月抟风”,点向薛振鹭手腕。

薛振鹭道:“你把这小贼放下,本帅可以不与你计较!”说话间,金锏上下转动,护住手腕。

一瞬之间,两把兵刃又叮叮当当撞击数下。雌剑终究不是打神锏敌手,数招之后剑刃上已有了不少缺口。

薄扬暗暗焦急:“狗贼死缠烂打,如此下去可不是办法!”她百忙中回头望了一眼玄空,就见玄空面如土灰,气若游丝,已是命悬一线。她再回过头,眼神中显露出一丝决绝,随即只身跳下马去,挡住了薛振鹭的去路。白马轻松了一些,驮着玄空绝尘而去。

薛振鹭微微一怔,也停下了脚步,而后笑道:“这小贼究竟有什么好的?竟让你们这些女人都为他神魂颠倒?”

薄扬默然不语,心中也不禁自问:“是啊!也不知他究竟有什么好的?”

经一番打斗,薛振鹭胸中怒气消了不少,心想:“我此时内力有损,想胜这女子也不容易。再者玄空那小贼只是个契丹杂种,根本不是赵德芳后人,没必要一定赶尽杀绝,还是应把传国玉玺放在首位。”便道:“不如你我做一个交易,你告诉我传国玉玺藏在何处,我放你两人活命。”

薄扬暗自寻思:“空哥将那玉玺看得如此重要,若是他得知我将玉玺所在说了出去,怎能不怨我?”她只想着玄空看重那枚玉玺,却不想于玄空而言,她自己的安危可比玉玺重的太多,不可相提并论。

薄扬性子本就冷傲,从不愿妥协,稍稍沉吟之后,说道:“你少说大话,谁放过谁还不一定呢,看见!”话音未落,长剑挺身刺出。

薛振鹭定睛一看,对方这剑法来历可不小,唤做“玉女十三剑”,也叫做“烈女剑法”,这门功夫步法婀娜,适合女子修炼,招式唯美,却是招招拼命,。

饶是薛振鹭身经百战,也没见过如此二话不说,上来就性命相博的。他一面凝神护身,一面心想:“这女子难道是个疯子?可不能大意!与这样一个不相干的人打成两败俱伤,实是得不偿失。”他这样想来,出招就愈发谨慎。

薄扬一剑接连一剑攻去,玉女十三剑又险又凌厉,再配合炉火纯青的剑术,如此奋不顾身的打法,可谓威力绝伦。薛振鹭内力不失也得暂避锋芒,更何况他此时内力大损,且战意也不盛。就见薄扬连攻十三招,薛振鹭连挡十三次。

终于等到对方玉女十三剑招式用尽,薛振鹭心中冷笑:“看你还有什么把戏?要是打算依葫芦画瓢,将那十三招再用一次,怕是不顶用了。”这想法的确不错,武功招法讲究出奇制胜,若是同一招来回使上两三遍,那再精妙的武功也变得粗浅不堪。

薛振鹭金锏由守转攻,直劈而去。谁知薄扬竟不躲闪,也不持剑招架,转过身子,将玉背朝向敌人,长剑由腋窝之下向后直刺。薛振鹭猛然一惊:“这不是少林寺的断臂剑法吗?这女子当真是疯了。我薛某人有用之躯,怎能与你同归于尽?”薛振鹭变招奇速,手腕翻转,金锏立于身侧格挡,左拳正中薄扬香肩。

薄扬闷哼一声,一口鲜血吐在自己雪白的衣衫上。不知何时,她另一只手由腰间掏出一把玲珑剔透的短刃。只见寒光一闪,竟尔同一时间刺中了薛振鹭下肋。

随着断刃拔出,鲜血喷涌。薛振鹭未料到自己恁般小心,仍是着了对方的道。他捂住伤处,忍痛急退数步,厉声咆哮道:“妖女,好毒的手段!”

薄扬扭过头来,惨白的脸上凛若冰霜,一双美眸射出冷冷的目光,沉声说道:“姓薛的,你好胆就跟着我,我敢说即便我二人死了,也不让你讨得半点好处。”说完转身而走。

薛振鹭微微震动,心知这女子是怀了玉石俱焚的决心,并非虚张声势。他呆立在原地,一时踌躇难觉,若因这女子一句话,自己就此退走,实在有损颜面。可想去追赶,又以为与他二人拼命不太值当,况且自己身中一剑,谁输谁赢还很难说。他转念一想,此一战虽没收回传国玉玺,却得到三份密藏宝图,也是收获颇丰。玄空武功已废,再也不足为虑,日后自己有诸多法子炮制此人,也不用急于一时,传国玉玺终还是会回到自己手里。他这样想来,终于也转身缓缓沿原路折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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